一個多月沒見的金鈴兒躺在床上有些倦怠的樣子,她也說不上自己到底哪里不舒服,但就是乏力、疲倦還有些易怒,甚至平時最愛吃的水果現在都有些食之無味。
外頭的門這時吱嘎一聲被推開,她下意識的翻過身子面對著墻壁,因為這兩天以來老有宮女過來問她到底要不要吃些什么,麻煩死了,而現在的她甚至都懶得說話。
“這門該上油了。”
“上什么油?皇宮門軸八十貫!”
這兩個聲音從門口傳來,金鈴兒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穿上鞋走出去,發現自己并沒有聽錯,果然是那個狗東西來了。
她二話不說就飛奔了過去,也顧不得旁邊有宮女和左柔了,直接撲到了狗東西的懷里,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就開始哭了起來。
“這情緒不太對勁啊,公主殿下。”把她抱起來:“聽說公主大人身子不適,剛好我又會那么點醫術,就特意來瞧瞧了。”
金鈴兒全在撒嬌,也沒有回答什么問題,而將她放在牙床上,蹲在旁邊握著她的手說:“哪里不舒服呀?”
“哪里都不舒服呀……”金鈴兒噘著嘴:“你一走都快兩個月了,不開心。”
看到她的臉色有些憔悴,只是笑了笑,稍微檢查了一下,發現金鈴兒有著很明顯的貧血癥狀。
這是不應該的,因為之前她就像一個健康的小貓咪,雖然身子骨并不算健碩,但非常活潑和健康,突然的貧血引起了的注意。
“來,手伸出來。”
金鈴兒慢慢的將手放在他的手中,搭上脈仔細辨了一會兒,然后突然就臉色大變了起來。
“嗯?”金鈴兒顯然發現了他的臉色發白,自己心里也暗暗擔心起來:“怎的了?”
“你月事來了么?”
“對哦……有快兩三個月沒有了。”
“兩個月還是三個月。”
“三個月。”
深吸一口氣,再次搭上脈仔細辨認了一番,發現自己的判斷似乎沒有問題,她并不是生病而是妊娠反應導致的食欲不振和貧血。
小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手握著金鈴兒的手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就哭了……
“你要死啊!”左柔走進來踢了他一腳:“別嚇人好不好!死開,我來瞧瞧。”
左柔把趕到一邊,也像模像樣的給金鈴兒看起了脈來,但她那二把刀哪里能看得出來,最后只能歪著頭看著坐在那又哭又笑的。
“你瘋了?”
懶得搭理她,只是把臉上的鼻涕眼淚都給擦了去,揉了揉鼻子對金鈴兒說道:“有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聽哪個?”
“好消息吧。”金鈴兒眉頭緊蹙:“你可莫要嚇唬我。”
站起來俯下身子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好消息呢,就是我要當爹了。”
金鈴兒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眼神中的情緒極為復雜,欣喜、恐懼、無奈、茫然等等等等都匯聚在了其中。
“那……那壞消息呢?”
“我可能要宰了遼國大皇子。”起身:“我去想辦法。”
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走,但金鈴兒當時就嚇得渾身哆嗦了起來,她當然知道這宋狗絕對不是開玩笑的,這人絕對不是那種顧全所謂大局的人,這人是個絕對自利者,他說會宰了遼國皇子他就一定會動手而且十有八九能把遼國那個娘們皇子給弄死。
若是遼國皇儲死在了大宋境內,兵災必然四起,無數生靈涂炭、家國破碎,但金鈴兒知道對來說這些東西根本都比不上自己和自己肚子里那個小兔崽子來的重要。
所以這時要讓他去辦了,一切可就全完了。
“你等等……”
金鈴兒沖過去抱住的腰:“你瘋了啊?萬萬不可啊!”
不敢亂動,生怕磕碰到了比金貴更金貴的公主殿下,他只好停下腳步:“你先上床休息,我保證辦的神不知鬼不覺。”
“!”金鈴兒大聲喊道:“你給我停下!”
不聽,繼續往前走,而金鈴兒索性松開手往地上一賴,捂著肚子:“哎喲……”
這一下小宋立刻回過頭來,雖然他知道大概率這娘們在蒙人,但現在不管是不是蒙人,他都吃這一套,賭不起啊。
“別嚇唬人啊。”彎腰單膝跪在她面前檢查起來:“這可不能開玩笑。”
這時金鈴兒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不許你去做傻事!”
“什么傻事不傻事的,讀書人的事怎么能叫傻呢。”確認面前這人是騙人的之后算是松了口氣:“你趕緊回床上去。”
“不!我要你抱我過去。”
無奈,只好將金鈴兒抱了回去,但無奈她死死拽著自己的手讓自己無法離開,他也只能坐在床邊,閑來無事就仔細的給金鈴兒把脈,小心翼翼的感受蘊藏在她脈搏中的那絲雜音,那不是別的,而是一個嶄新出廠的生命體的心跳聲。
“唉……”
其實一直是個很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酷的人,但現在他整個人都有些坐立不安了起來,這可是自己的崽,男女不管了,反正是自己的崽,有了這兔崽子,就代表他已經無法跟這個時代割裂開來了,這讓他的情緒超乎異常激動,心跳跳到他現在整個人都處于高血壓的狀態,腦袋昏昏沉沉的。
“你們說的我沒太明白。”左柔撓著頭:“是金鈴兒有了嗎?”
“嗯。”笑著站起身繞著金鈴兒的床來回走動起來:“差不多三個月了。”
“啊?”左柔瞪大了眼睛:“真的啊?那可如何是好啊……一國公主未婚先孕,可是丑聞啊。”
“丑個屁。”瞇起眼睛:“誰說誰死,一個不留。哪怕是宰相,我也宰給你們看。”
“不行不行。”左柔搖頭道:“要當爹爹了,不能殺氣太重了,不然會生怪胎的。”
這話一出,別說了,就連金鈴兒的臉色都變得不太好看了,她撐起身子沖左柔喊道:“不會說話便不要說!”
叉著腰來回走動:“現在怎么辦?先把婚事定了?”
“你說定就定啊?”左柔也跟著一起叉著腰來回走著:“你可知道尚公主有多麻煩嗎?別說公主了,當初我定親時候都麻煩的要生要死的,門當戶對這一條,你有嗎?”
眉頭緊蹙起來,而金鈴兒也嘆了一聲,靠在床頭輕聲說道:“宗正寺那邊不能同意的,這種事并非皇兄說的算的,若是宗正寺過不去,說破天也沒用。”
“你是不是想殺光宗正寺?”左柔笑著上前戳了戳的臉:“那可都是金鈴兒的叔伯哦,你且試試。”
“胡說八道什么,我是那大魔王么?”
小宋慫了……別的單位都好搞定,唯獨這宗正寺是頂麻煩的地方,里頭都是趙家宗族里的人,他們不一定是王爺,也許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但終歸是親戚來的。
這個部門就是專門處理皇家婚喪嫁娶工作的,想娶公主問題是巨大的,他級別不夠啊。
娶公主的途徑有兩種,一種是入贅,入贅之后啥玩意都不能干了,不能當官不能入仕,甚至連名下的田產都要全部沒收,簡單說就是皇家的生育機器。還有一種是正兒八經的娶公主,這道工序非常復雜,要不就是一品二品的大員家中的嫡長子,要不就是頂級的名門望族,或者是別國的皇子帝王。
皇家的女兒不是說想娶就能娶到的,當初金鈴兒是郡主,一切還能有福王說的算,后來朝中把金鈴兒封了公主留在京城當質子,這件事就變得不那么簡單了。
“那怎么辦?”
“我倒是有個法子。”金鈴兒豎起一根手指:“我嫁去遼國。”
“不行!”
眉頭一皺:“簡直放屁!”
“別急嘛。”金鈴兒笑道:“遼國的大皇子是女兒身。”
“這我知道。”
“你知道了?哦……對,她去杭州找你來著,你沒對她干什么吧?肯定便宜占了不少,我了解你的。”
“我……”咳嗽一聲:“還好吧。”
“還好?怕就是沒哄到床上去喲。”金鈴兒撇撇嘴:“你聽我說嘛。”
現在天大地大金鈴兒最大,再倔強也得聽她的,誰讓她挾持人質呢……
“這件事如今倒是只好以這等法子解決了,我嫁過去,你三年內把遼國給滅了。到時我便成了俘虜,一個嫁過人帶著孩子的俘虜呢,那就方便多了,到時你應該也是肱股之臣了,以你那時的身份地位,把我帶回家也不過就是走個流程的事。”金鈴兒笑著說道:“說不定還能買一送一哦。”
“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這種混蛋話。”眉頭緊蹙:“我是不同意的,不管你說什么。”
“那行,你現在去提親,你看看會不會被宗正寺趕出來。”金鈴兒攤開手:“太皇太后說了,天塌下來她給我頂著,但偏偏這件事她恐怕頂不住,祖宗家法在呢,最多就是我偷偷把孩子生下來,然后無名無分的這么耗著,我不干。”
金鈴兒堅決搖頭道:“我怎么說也是一國公主,你讓我給你生個孩子,我認了,但你讓我無名無分的跟著你,不行。我要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左柔在旁邊小聲說道:“我也要……”
“有你什么事啊?”金鈴兒斜眼看了看她,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有么你?”
“我……”左柔哼了一聲甩過頭去:“我也能!”
“呵呵。”
金鈴兒冷笑,想繼續刺激左柔,而捏住她的嘴:“好了,別欺負她了。”
“你!哼!”金鈴兒突然毫無預兆的發了脾氣:“護著她護著她,就知道護著她,什么都護著她!”
說完,她居然情緒失控的哭了起來,把跟左柔都給弄傻了,左柔撩起袖子:“這是欠打了。”
“哎哎哎!”趕緊上去拉住了她:“不行不行,真的不行。”
“你打!你使勁打,你把他宋家的種打了去,你打!”金鈴兒揚起臉一臉無畏的說道:“你打就是了。”
左柔被氣得在原地跺腳,她一仰頭指著金鈴兒對說:“你看她呀!”
“好了好了,讓著點讓著點。”小宋現在就是個孫子,他沒有任何發脾氣的立場,只能在那苦苦哀求:“這時候了,姑奶奶們別添亂呀……”
一貫聰明的如今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嘴上說的漂亮但心里根本沒有任何計較,脫離了冷酷和高高在上的神之視角之后,他發現自己其實也不過是凡夫俗子一枚,無助、茫然和抓瞎他是一點都沒缺。
金鈴兒的建議他是打從心底抵觸的,自家的娘們嫁去千里迢迢的遼國,這叫個什么事?他可不是呂不韋,沒那把自己小妾送給人家的魄力,更沒辦法讓懷著孕的媳婦脫離自己的視線之外。
“要不這樣。”金鈴兒轉了個身趴在床上:“你就隨我一并去遼國,每天就伺候著我,直到孩子生出來伺候完月子你再做打算?”
“嗯?”想了想:“好像可以哦。”
不過他說完之后,生生將金鈴兒翻了個面:“可不能再趴著了,壓壞了要。”
“那不是得要好久好久?”左柔不高興的說道:“那這邊怎么辦嘛。”
“要快哦。”金鈴兒非常狡詐的笑了一下,拍著肚皮說:“過些日子它就大起來啦。”
小宋倒吸一口涼氣,叉著腰在那沉默了許久:“你怎么那么想去遼國?”
“好玩呀。”金鈴兒笑道:“除了這個機會,我可沒機會去遼國玩,再說了,我先去給你打探一下情報,給你看看遼國的破綻,保不齊呢連戰都不用開,遼國就能讓你給滅了。”
“你以為我是神仙啊?”
金鈴兒輕聲說道:“那如果宋家大公子當了遼國皇帝呢?”
“讓我兒子姓耶律?做夢!”
“也不全是呀。”金鈴兒哈哈一笑:“這就是你看著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