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你究竟是怎樣查到我的?”
酒過三巡,圓臉小虎牙紅著臉撐著腦袋看著:“我自以為藏的很好。”
小宋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沒有能包住火的紙,或遲或早都會叫人知道。你聽說過五人之規嗎?”
佛寶奴默默搖頭。
“就是說這天下雖大,從一人到另一人,只需五人。不管你是販夫走卒還是真龍天子,中間至多也便是五人。”笑著吃了口豬肚:“當然,有些許夸張,不過也差不多了。今日我就讓圓臉小虎牙漲一回見識好不好?”
“你說。”佛寶奴笑盈盈的看著他:“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來。”
小宋放下筷子,仰起頭看著身邊不遠處的一個食客:“我們干特務這一行的,第一個要素就是觀察力要敏銳,你看身邊那人,身穿粗布衣裳,但腳上卻是一雙絲錦雙繡的鞋,但鞋是舊的,鞋底子都快破了,這說明他是個家道中落的,而為什么家道中落呢?你看他臉上,雙目無神、無精打采,眉眼間一股喪氣,坐在那唉聲嘆氣。”笑著說道:“你猜是為何?”
“這與你知道我,有何關聯?”
哈哈一笑:“是吧,這便是有趣的地方,你的身份是耶律佛寶奴,是個男子還是個皇儲。我派人去遼國打探,只需要在各個奢侈物件的鋪子里打聽一番,‘唉,您可知道耶律大皇子最喜歡什么物件’,就能大概知道你平時的喜好,有喜好就有圈子,有圈子就有熟人,有熟人就有消息。看似一堆沒有用的消息湊到一起,便能拼湊你這個人平時都干些什么,與何人打交道,我們再從這些人里去篩,篩出來最有可能的幾個人,再進行二次篩選。”豎起兩根手指:“最后得到了兩個符合標準的人,一個是翰林馬明遠,一個是遼國太常寺丞何為舟,兩人都是遼國屈指可數的青年才俊,大皇子與這二人都私交甚密。”
佛寶奴聽得眉頭都皺了起來,她甚至都沒想到自己那點事在遼國都沒幾個人知道,但似乎一舉一動都被這千里之外的宋國官員看在了眼里。
“但是啊,何為舟此人愛貪點小便宜,出去喝酒總是讓你結賬,這樣的人一次兩次倒是無傷大雅,但時日一長,就算大皇子胸再大也頂不住啊。”
“胸襟!”佛寶奴惡狠狠的糾正道:“莫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又在調侃我。”
小宋倒是沒在意,他繼續說道:“那就剩下這個馬明遠了,他年少成名,號稱是遼國的晏殊,但跟晏殊不同的是此人從一介布衣一點一點以真才實學進入了翰林院,且為人仗義、
老成敦厚、博施濟眾,是為溫良恭儉之典范。這樣的好人誰能不喜歡呢,更何況一貫小氣的小虎牙還送了他超豪華文房三寶一套、吳道子湘妃骨扇一柄、王羲之拓本一套,這還不夠明顯么?小虎牙送別人最多也便只是一幅字畫,還多是贗品。”
“我不是小氣,是真的窮……”佛寶奴直起身子:“你以為當皇子很有錢嗎?你以為人人都似你這般貪官污吏?”
“小聲點。”小宋笑著擺手道:“遼人都以為大皇子是在拉攏這個馬明遠,但若是拉攏卻是不需這般,更何況那馬明遠是個典型的書生,善良有余卻不夠多謀,于政無意,對陰險毒辣的小虎牙來說作用不大。拉攏這樣一個人,倒不如拉攏一下戶部侍郎陳得羽、吏部侍郎陳誠,這兩個人未來定然是尚書之才。”
佛寶奴眼睛瞪得老大,她是萬萬沒想到,這的手段如此厲害,不光是把自己查得個底朝天,甚至連遼國朝堂的底子都給摸了一番。
這人也太可怕了一些,只是坐在這談笑間就讓人感到不寒而栗,若是這等人不除,遼國日后絕對要在他手中吃大虧。
“小虎牙,你在想法子弄死我吧,眼神騙不了人。”小宋笑道:“我能理解,也不怪你。要是你我身份對調,你現在已經死了。”
“看看宋大人你說的什么話呢。”
佛寶奴雖然口中否認,但的的確確真真切切的是沒了氣勢,短暫的幾句話,自己堂堂皇子就已經被面前那個人給壓制住了。
“馬明遠,挺好的。”笑著起身,拍了拍佛寶奴的肩膀:“好好珍惜。店家,結賬。”
他穿著那一身華麗的飛魚服走了,只剩下佛寶奴坐在原地,她現在從頭到腳都是冰涼的,因為剛才雖然什么都沒說,但拍肩膀時的殺氣已經投過衣裳傳遞到了她身上。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剛才那個人是大宋第一禽獸不如的混賬,如果給他掌帥印,他打贏了能把帝國降軍全活埋的人。而最后那句話,特別是那句“好好珍惜”就是在告訴自己“別瞎捉摸,你家小馬的命就掛在一線之間”。
許久之后,佛寶奴暗暗呼了一口氣出來,她眉頭緊蹙,雖是炎熱酷暑的天氣,但她卻如同剛從冰窟窿中出來一般,渾身上下都涼透了。
但不論如何她都是一國皇子,雖是被嚇唬了一番,但好強的她很快就調整回了狀態,坐在那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后,輕笑了起來:“好呀,看看誰斗得過誰。”
說完,她也起身:“店家,結賬!”
“這位爺,方才不是已經結了么?”
佛寶奴眼睛一瞪:“是覺得我給不起錢嗎?需要他來結?”
“那……誠惠四百文。”
交了錢,佛寶奴走到了街上,她感覺渾身都不自在,就像一直有人在盯著她似的,她站定一會兒才轉身朝鴻臚寺的方向走去。
回到鴻臚寺,她第一件事就是召來了寺丞,說想要提請與大宋的商業貿易細則,寺丞不敢怠慢,連忙報到了寺卿那頭,那寺卿一聽而沒猶豫就將這個口信遞給了趙相。
“哦?遼國皇子提請?”
“正是。”
“我去與官家說上一聲。”
而在這邊都張羅起來的時候,回到了工坊中,繼續折騰最近的幾個著急開發的項目中去了。
根據現在的研發進度,第一批投入市場的東西會是玻璃器皿和一些鐵制品,但量不會太大,雖然遲早都要沖擊市場,但需要給現有的市場一些緩和時間,釋放出一個信號來。
第二批投入的市場的原定計劃是棉毛紡織品,他已經從天竺采購了大量的棉種,如今已經在安徽、浙江、江西、江蘇等地補貼性拓荒開墾了,今年九十月份就會收回第一批棉花,到時大宋就將會有屬于自己的棉紡行業。
當然……這都是錢,叮鈴哐啷的銅板在源源不斷的往外砸,小宋覺得如果合適的時候,真的是要發動一場戰爭來調整資源供求結構。
大宋發動戰爭……聽起來其實是一件蠻好笑的事,但這件事現在顯然已經隱約要提到紙面上來說了。
三大行業冶煉、紡織和化工現在只有小宋的本行化工業沒有正兒八經的啟動,都是別的行業捎帶手在那玩著,基本還都處于研發階段,但這一行他其實并不著急,這是一個有基礎門檻的行業,化學、材料學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天才的突破,而是經驗的積累,不過即便如此,化肥工業也應該可以正式上馬了。
化肥和農藥這兩個產品能夠在這土豆沒有出現之前讓更多的人熬過難捱的饑荒年,而人口在食物滿足和對勞動力的需求激增之后,應該是會迎來一次五代十國之后的第一次嬰兒潮。
“老子這算不算為萬世開太平?”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嘀咕一句之后,對身邊的人說:“去,探險二隊準備,一個月內啟程前往天竺引入那邊的高產糧種,跟他們說,那些糧種就算是他們用屁艷夾也得給我夾回來!”
“是,宋大人。”
正說話間,遠處的鍋爐又傳來了一聲爆炸,大地上再一次傳來了振顫,默默嘆了口氣,但卻還是起身去往了爆炸現場。
這些日子以來蒸汽鍋爐那邊的連續爆炸,已經造成了十幾人不同程度是受傷,還因傷勢過重死亡了一個工人,雖然給予了高額的補貼,但蒸汽房這邊卻還是沒幾個人愿意來。
他這次來也并沒有罵人,畢竟他干的事是什么事?這可是為往后的所有工業基礎奠基,失敗在所難免、犧牲也在所難免,畢竟現在所有的一切都還在摸索階段,燒開水一定會是人類轉化能量最高效的方式,除非小宋突然之間覺醒了天之力,讓靈氣復蘇,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和百分之八十的動物都有超能力。
否則人類文明就根本無法繞開燒開水這個發展歷程……
“唉……密封性還是密封性,這個密封性怎么就是弄不好呢。”
小宋坐在破爛的工棚里,周圍到處都是鍋爐爆炸噴出來的東西,這個在他上輩子滿地都是絲毫不引人注意的東西,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和他爹去溫泉時順藤摸瓜的那個巨大鍋爐房。可偏偏就是這么個沒有技術含量的東西,在這里卻成為了他前進道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頭疼啊……
“宋大人,歇息一下吧,這里我來清理便是了,此番無人受傷算是萬幸。”
“你說,這密封性到底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