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409、二年9月24日 晴 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

“多謝了。”

朝龐吉拱手:“龐大人費心了。”

“宋大人莫要如此說,我父親脾氣剛硬,一聽如此更是氣急攻心,還望宋大人莫怪。”

“龐老太師一心為國,何談怪罪一說。”笑著說:“對了,龐大人,我略懂易經,我看龐大人你面若朗星,極具宰相之才,他日必成大器,只是這名字有些耽擱了前程。”

龐吉愣了愣,他都不知道面前這到底是在想些什么,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在跟自己說自己的名字有問題?

“我知龐大人如今還是在尚書省中當一典官,倒不如想法子換個名字,定能飛黃騰達。”

龐吉沉吟片刻,雖不知之意,但還是拱手道謝:“還請宋大人賜字。”

“唉……可不敢。”連連擺手:“我哪能給龐大人賜字,這豈不是亂了綱常。”

龐吉眼珠子上下動了動,心里卻已是拿定了主意。他方才求見時,本以為他會慌張錯亂,可等自己將那消息告訴之后,誰知這人不但一丁點都不慌張,反而聊起了自己的名字。

就這么一個細節,龐吉認定此人絕非等閑之輩,背后定然是有偌大的靠山,而自家的老爹雖然位列三公,但兩袖清風、剛正不阿,若非如此自己怎會已年近三十還是個司典之職,八品小官。

想通這一點,龐吉立刻一個深深的躬就鞠下去了:“達者為先,宋大人的才華滿京城誰人不知,若是肯賜下一字,定是下官的服氣,還望宋大人賜字!”

在他打量時,小宋也在打量這人,傳說中的龐太師終于也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雖然跟記憶中的歷史中的不太一樣,但這人的確也是跟知道的那樣趨炎附勢,為了前程連自己的親爹都可以忤逆。

這絕對是個聰明人,因為只有聰明人才會這樣,至于他是忠是奸,那不管的事,反正這人肯定是個能人。

“龐大人快快請起。”眉頭一揚,連忙上去攙扶:“龐大人比我還年長許多,如此行禮這不是折煞我了么,既然龐大人不嫌棄,那我今日就當一回測字先生吧。”

小宋的優點就是別人的姿態放的低,他也會把姿態放的低,跟他相處一定會是很舒服的,所以當他說完這番話之后,龐吉的心中也舒服了許多。

而走回桌前,拿出紙筆,沾了墨汁看了面前的龐吉一眼,惡趣味的一笑:“龐大人,那我便得罪了。”

“多謝宋大人賜字。”

在紙上寫了個籍貫的籍字,而龐吉看到后看向:“還望宋大人解惑。”

小宋想了想,開始胡編亂造了起來:“酣飲并非因貪杯,情在席間笑聲飛,不惜借金買雅趣。”

“三句?”

這一斷把龐吉給斷懵了,極難受……就跟聽書聽到熱鬧時戛然而止一般,讓人抓心撓肝。

“對,三句。”晃了晃手指:“這最后一句,是悲是喜、是哀是怨,都由龐大人命數而定。”

龐吉撓著頭,一臉迷茫的拿著這個“籍”字走了,而小宋坐在那,臉上也開始變了顏色。

當朝太師以死柬之,他沒有任何辦法。就算是趙性恐怕都沒有任何辦法,任誰都不可能讓一位四朝老臣死在朝堂之上的,更何況這個老臣還是皇帝之師。

不過不恨這老頭,因為從這個時代的角度來看,小宋干的事就跟賣國沒區別,憑什么那些東西在遼國賣的比本國便宜?憑什么要給遼國打造兵器鎧甲?憑什么又要與遼國買那牛羊肉食?

這些東西對于他們來說非常難以理解,趙相能理解,因為趙相曾經也是以天才著稱的。晏殊能理解,因為晏殊就是當世的天才。趙性能理解,那是因為會一個字一個字嚼碎了喂給他。

那么那些既非天才、又不配讓去解釋的人,他們不理解屬實正常。

但這件事其實很是不妙的,趙性那邊肯定是頂不住壓力的,那么如果這件事夭折了,再想重啟可就太難了……

小宋心事重重的來到了妙言的房間,她正躺在床上用一根針在戳羊毛玩具,看到過來坐在她床邊,妙言側過身子不搭理他。

“喂,用不著這樣吧。”小宋拍了拍她:“理我一下。”

“死開。”妙言冷冷的說道:“去找你的公主玩去。”

“行啦行啦,這也是沒辦法,畢竟你也看到那家伙有病了。”嘆氣道:“真讓她在皇城司大牢里住一晚上,她明天能堵咱們家的門。”

“哼……”

“好啦好啦,明天我辭官之后,給你回來做紅燒肉好不好?”

“辭官?”妙言從床上彈了起來:“為什么?”

嘆了口氣,把晚上的事跟妙言這么一說,她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這是真的麻煩,這種老臣就是大馬蜂窩,碰不得沾不得的。”妙言抿著嘴,也是顯得沒有什么法子:“可能只有暫時辭官這一條路了,但是工坊不能丟!”

“那肯定的,從一開始工坊就是產業而非衙門。”

老早就在這里使了個手段,這工坊雖然用的是戶工部的錢、皇家的錢,但其實它是個產業而非部門,它是一個由趙性持股百分之五十一、戶部持股百分之二十、工部持股百分之二十、持股百分之九的四方控股集團。

理論上它不歸屬衙門管轄也不歸皇家管轄,董事長是皇帝趙性,董事是戶部、工部,而ceo是。所以這里的人事調動只能聽趙性一個人的,其他人都無權調動的職位。

現在戶部正在回籠資金、工部正在培養人才,趙性更是要把這個當成國家戰略資源,這個時間點要是有人敢在這上頭動土,耶穌……太上老君都留不住他,說的。

但朝堂上的事,總歸是要留下一個交代的,能給交代的只能是趙性和,總不能皇帝引咎辭職是吧,那就只有小宋替趙性背下這個鍋了,至于趙性怎么補償,那等他翻墻進來之后再說。

第二天一早,將辭呈和官服、令牌都托人送去了宮中,算是先人一手了。

而早朝上龐太師果然讓人抬著一口薄棺上了殿,血淚控訴的種種通敵賣國之行,希望官家能夠嚴懲之。

趙性之前還在為突然請辭而感到一臉茫然,現在他終于明白了,他長嘆一聲允了太師的要求,直接就在朝堂說將革職查辦,若罪證屬實定殺不饒。

這樣一來倒是安撫了以太師為首的一眾老臣的怨氣和怒氣,只是跟遼國的協議已簽了下來,已不可更改。太師唉聲嘆氣的哭訴著奸臣誤國然后就哭暈了過去……

他被送去就醫之后,御史臺果斷的站了出來,希望趙性能夠罰沒掉的家產、收回之前賞賜的宅子。

這一下福王突然暴躁的跳了出來,指著御史臺眾人的鼻子破口大罵,說若是敢收宅子,以后再打仗御史臺先上!

御史大夫一下子就萎靡了,縮在后頭委委屈屈的說“不過就是個建議,那么兇干什么嘛”。

武勛自然是站在福王這邊的,雖是革職查辦了,但在罪證確鑿之前,他仍是大功臣,怎可輕易說查抄就查抄。

這些日子以來,武勛的地位有了長足的進步,腰桿子也硬了不少,在朝堂上甚至敢跟文臣擼袖子準備干仗了。

最終還是趙相出來打了個和局,建議趙性說雖暫不查抄家產,但他不許離開金陵城,在查辦的日子里在家中靜靜等候。

至于皇城司使的空缺,趙相讓晏殊來進行推舉,晏殊自然而然的把那白念安推了上去。

之后趙性也根據趙相的意思進行了一系列的人員調整,首先晏殊升禮部郎中,司掌主客兼膳部并監督印信督造之事。

白念安執掌皇城司,為新任皇城司使。趙相推舉匡玉生兼城防禁軍副統領。

如此一番擺弄,在外人看來就跟被軟禁在家中一樣,死期將至。

但實際上……

“你這是干什么?”

白念安跪在面前,行五體投地大禮,小宋攙扶而不起,只是連磕三個響頭:“宋大人再造之恩,下官沒齒難忘。”

“唉,我不是大人了呀。”指著自己身上的粗布帶補丁的袍子:“你看看,身上已經沒有了飛魚服了。”

白念安連忙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一旁:“在宋大人面前,下官不敢造次……”

“行了,你趕緊起來。還有不少事要干呢。”把他拽了起來:“今日不能留你吃飯,下次過來好好喝上一杯。”

白念安心中一驚,立刻會意,連忙朝連鞠躬三次,放下手中的禮物就匆匆離開了。

畢竟宋大人剛才那一句話里的信息太多了,白念安若是聽不懂,等會可能要看見不該看見的人。

果然,他離開沒多久,大門就被敲響了,一身補丁的垂頭喪氣的走過去開了門。

“你給誰擺臉色看呢?”趙性一進門,指著身上的破衣裳破口就罵了起來:“你這混賬,還穿起補丁給朕上眼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