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披紅掛綠,座下一匹大宛馬俊美飄逸,他身著華貴禮服在側街旁靜靜等候。
“那遼國公主怎么樣?我還沒見過呢。”
等待公主車駕過來還需要一陣子,他就與身邊作為禮部典司的晏殊閑聊了起來。
晏殊今日一身醬紅色官服,看上去也是一派隆重,不過在聽到小宋的話時,他倒是笑著說道:“遼東本就盛產美人兒,遼國公主自是不差的,不過某些人怕是看不上,只因比不上遼國的新皇帝。”
橫了晏殊一眼:“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我沒說是誰,反正是誰,誰心中有數。”晏殊靠在一邊:“好了好了,莫要閑聊了,公主車駕馬上就要到了。”
“晚上去我那啊,前幾日還剩下不老少好酒呢,晚上去喝啊?”
“那還能便宜你咯?不過你從哪弄來的那個前唐老酒的?百年的酒你也弄得到?”
“你別問,問就是盜墓。”
晏殊嗤笑道:“還輪得到你盜,這五代十國早就將能挖的都挖了個遍,你不說也罷,晚上你一壇子都別想留下。”
“就憑你?”
兩人說著話就聽遠處爆竹聲漸漸近了,晏殊立刻招手讓人上前,接著在禮部下屬的鑼鼓隊的操持下,這頭也開始了吹吹打打,到和遠處公主車駕那邊的聲響應和上了一曲鸞鳳和鳴。
小宋見時機差不多了,腳下一顛,高頭大馬立刻緩緩前行,慢慢從側街上走了出來。
兩隊人馬會和一處后便開始招搖過市了起來,這駙馬看上去也是順眼的,自是引來了不少人的討論,甚至有人大言不慚的說與這駙馬爺是同鄉,幼時候還一同上樹摸過鳥蛋。
小宋心中厭煩,他是個低調的人,一貫都不喜歡這種招搖過市,而今天他實在是沒法子了,再加上好不容易能讓俏俏開心一回,所以他只能這樣硬著頭皮當成一個猴兒似的掛著大紅花在這皇城下游蕩一圈。
百姓照例還是歡呼,主街上的樹梢也掛上了紙風車和呼哨,春風一吹變會發出嗚嗚的聲響和嘩啦啦的擺動聲,頗有浪漫主義色彩。
小宋滿臉假笑朝著周圍的人群拱手,不過無意間他倒是看到了人群中的北坡。
今日的北坡顯得有些頹喪,他獨自站在那里滿臉的淚痕,手中還拿著一壺酒,盯著公主的車駕笑而復哭泣,忍不住時便喝上一大口酒。
看到這一幕,小宋默默嘆了口氣,扭過頭去不再看他。有些事情真的沒法子說什么先來后到,也沒有什么你爭我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
等到車隊行過戒備森嚴的主街,正要去宮前與遼國公主和駙馬匯合拜見皇帝時,突然前方出現了一陣騷動。
接著小宋就見一個女子頭上綁著白布從人群中沖了出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他這個駙馬爺的馬前,手上高舉著一張白布,布上以血做冤字,看得人是驚心動魄。
小宋歪著頭看著面前這個女人,皇城司和司命司的人立刻上前要將那女子拖下去,但此刻卻有兩個三四歲的孩童沖了出來,抱著那女子便是喊娘親。
好嘛……
這個橋段可以。
小宋臉上露出了笑容,曾經他聽說過歷史是有糾錯性這一條的,就像貍貓換太子,雖然結果不盡相同,但貍貓是那只貍貓,太子也是那個太子。
而如今這陳世美的事情似乎也是落在了自己頭上,只是他不知道到底是誰這么無聊會干出這種事情。
佛寶奴?不不不,佛寶奴不會的,她是個聰明人,這種魚死網破的招數她不會用,那會是誰呢?
小宋眼睛來回掃視了幾圈,北坡?也不會,北坡有些迂腐和較真兒不假,但他骨子是有讀書人風骨的,看玉生哥就能看出來,這樣的人身上的書卷氣和內在的道德體系不允許也不支持他們做出這種事情。
那會是誰?
一時之間小宋也不知道到底指向的誰,畢竟他現在可是以九江辛晨的名字出現的,這些人不至于找麻煩找到了辛晨身上吧?要搞,與他辛晨有什么關系?
可關鍵辛晨這個身份是假的,誰會去搞一個用假身份證的人呢?那么這顯然也不是針對辛晨的,那是針對公主?
不不不,也不是。公主有什么好針對的,一個婦道人家,又無權又無勢。
那么利用排除法,這件事的第三方關聯點就是皇家了,那是針對皇家還是針對趙性?顯然,這件事是針對趙性的,因為如果針對皇家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
在這電光火石間,腦子里立刻清理出了一條清晰的線條,這個攔馬喊冤的婦人背后的那只手,要搞的是趙性。
哇哦,因吹斯汀。
停住馬蹄,小宋居高臨下看著下頭的那個女子,而身邊的小魚已經將隨身的短刀抽了出來。
輕輕朝他揮了揮手……開玩笑,要是在這一刀將人給干了,那可就是死無對證,他們既然敢干這種事就一定是有后手的,沖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為何攔住儀仗!”
旁邊立刻有官吏上前斥責:“還不速速讓開!”
那女人哭著搖頭,舉著冤字一動不動,跪在那里看著便讓人心碎,周圍的百姓已經開始指指點點了起來。
小宋這時立刻給旁邊隨行的晏殊使了個眼神,晏殊立刻上前大聲問道:“大膽民女,若是再不讓開,本官可就要將你法辦了!”
當官的身上就是有一股氣勢,他這一斥責,那女人立刻停住了哭泣,抽著冷子對他說:“大人,請您為民女做主啊!”
“做主?”晏殊眼珠子一轉,立刻進入了角色:“那也不該是當下!”
“回大人,民女要狀告的就是面前這個男子,駙馬爺辛晨!”
這句話說出來,和晏殊差點就笑出了聲音,但這時他們要是繃不住就徹底完蛋了,所以晏殊只好咳嗽兩聲,拿腔拿調的再次開口問道:“你可知我大宋律例!當街告狀者,當打三十大板!”
“那民女反問大人,若是有人殺妻棄子,該當何罪?”
好好好,來了來了。小宋眼神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但是周圍的百姓卻不是如此認為,他們紛紛開始議論了起來。
晏殊跟交換了一個眼神,小宋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晏殊立刻會意,他指著身邊的侍衛:“來人,隨我去通報官家!”
整個儀仗就停在了這個地方,小宋從頭到尾沒有從馬上下來,甚至沒有跟面前這個女人說上一句話,反倒是那個女子在那時而哭訴自己的遭遇,時而仰起頭問小宋還記得不記得跟自己的日日夜夜,那一口一個辛郎的叫著,要不是這些日子修煉的定力好了許多,他都要跳下來挑邏輯漏洞了。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趙性耳朵里,趙性面色陰霾的看著晏殊:“當真如此?”
“回官家,的確如此。那女子一口一個辛郎的叫著,還將這辛晨的過往說得真真切切。”
“他有個屁過往!”
“所以說,這定是有人在做文章,只是這文章做錯了人。”晏殊輕笑一聲:“不過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的確是不好處置。”
“嗯。”趙性在大殿中來回踱步,滿臉怒容:“這便是沖著朕來的!”
“是的。”
晏殊點頭后說道:“官家,倒不如咱們來個將錯就錯?”
“你倒是說說如何將錯就錯?”
晏殊湊上前在趙性的耳邊小聲的嘀咕了幾句,趙性眼睛來回掃視著,不住的點頭。
“好,此事就如此操辦,先讓金陵府處置,三司不急介入。”
“是。”
晏殊走后,趙性一把就將手中的茶盞給摔在了地上:“可惡啊,可惡。若是讓朕知道是誰人在后頭翻云覆雨,朕誅他九族。”
老王湊上來說道:“官家莫急,以宋大人之才智,并非沒有對策。”
“關鍵他現下并非宋大人,而是新駙馬辛晨。”趙性背著手站了起身:“此事要是處置不當,朕可是有大麻煩,老王起駕。”
“官家……萬萬不可,還有遼國公主那一方呢,若是讓遼國知曉官家怠慢其公主,恐是要發難。”
“嘶……”趙性倒吸一口涼氣,面露猙獰:“混賬東西!可惡!!你速去尋那皇城司使白念安來見朕。”
“是。”
而另外一邊,小宋和那女子很快就被金陵府給帶走了。這婚慶少了新郎,自然是暫停下來,可這樣就把公主晾在路上卻也不是個事。
于是乎晏殊做了個主,婚禮繼續,一切照舊!只要金陵府能還駙馬爺一個清白,一切都好辦。
在他的主意下,公主儀仗再次開動,而這一次百姓看熱鬧的興趣可就更大了,他們不光繼續隨著公主儀仗走,還分出了一部分聚攏在了金陵府外頭,靜靜的等待著里頭的結果。
而小宋此刻已經背著手站在了那塊明鏡高懸的匾額之下,旁邊則是那個女子跪在那痛陳這九江辛晨的諸多惡行,甚至還讓那兩個小孩子抱住的腿喊爹爹。
“堂下疑犯,你為何不跪?”金陵府尹手特么都在哆嗦,這金陵府尹可不比開封府尹,畢竟上頭還有好幾個大佬壓著,況且剛才趙相親自過來打了招呼,讓他小心行事,一切按章程辦理。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