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現在手頭上的事情不多,可以說明面上的事情幾乎沒有,悄咪咪的事又不能對人言,所以他整日就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既顧不得家也沒見辦成什么事。
不過今日他倒是抽空赴了一場宴,是一場來自于私人的邀請,由那個龐籍做東,特意說明是替父向宋大人致歉。
這件事看上去沒什么,但細細琢磨起來卻是有滋有味,因是自古以來孝道里就有父言為尊者,也就是爹爹說的話就是對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如此。
但如今這龐籍趁著老太師還沒咽氣呢,就急匆匆的想要推翻自己父親的言論,親自設宴向父親以死相諫的奸臣、佞臣道歉,開誠布公的說自己父親干了一件錯事。
這其實在禮法上就屬于不忠不孝了,但他卻干的甘之若飴,在小宋到場之時極盡諂媚,因是家宴所以他甚至叫出了他的小妾來為獻舞一曲,還熱心的問道“若是宋大人開懷,便以這些姬妾作為禮物贈與宋大人”。
小宋拒絕了,小宋什么人?他的眼光哪里是這些侍妾能配得上的,別說收禮了,光是看這幫娘們在他面前跳舞,他都有一種看怪物史瑞克一般的感覺,令人噴飯。若不是為了照顧龐籍的面子,他一定把這幫娘們統統罵走。
在臨行前,因為小宋質疑不收龐籍的姬妾,所以龐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了些掏心窩子的話,然后轉手將祖上傳下來的夜明珠贈與了,還說如果宋大人不收那這顆明珠就算蒙塵了,他立刻就會將這寶貝當場砸掉,因為除了宋大人世上再無人可配得上這稀世珍寶。
小宋沒擠兌他,只是默默的收了,然后笑呵呵的說龐大人真是太客氣了。而龐籍卻面無愧色的說想要認下宋大人當干爹……
這件事自然是作罷了,因為小宋真的不是九千歲,他心里也有這么一根標尺,飄是絕對不能飄的,這人一狂就要有災的,雖是這一兩年他都是在學習儒家學說,但骨子里他可還是那個日漸精簡的道家學問者。
“還有這等事?”
趙性聽完的描述也是驚奇的不行:“這廝夠他奶奶不要臉的了。”
“官場嘛,是這個樣子的。”小宋將盒子遞給趙性:“這玩意天上有地下無的,我配不上,你拿去玩。”
“朕要這破東西作甚,吃不能吃用不能用,你弄的玻璃珠子都比它好看萬倍。”趙性將夜明珠塞入的懷里:“好歹是干兒子孝敬的,你就收著吧,別寒了孩子的心。”
小宋擼了一把鼻涕,用紙擦了擦之后:“別廢話了,青龍苑季度考核開始了。”
趙性一臉頹喪:“不是吧……我才記得上次考完還沒過多久。”
冷笑:“您看看日子,早先約定季中考核,如今已是季末了。官家,若是考不及格可是要補習的。”
聽到補習兩個字趙性的腦袋都是腫的,他忘不掉那填鴨似的補習,生生掰開嘴往里頭倒東西,然后隔三差五還來一段“熟讀并背誦”,當初他當世子的時候都沒遭過這等罪……
晏殊這時已經搬出了桌子,三張并排,隔得老遠。為的就是防備趙性作弊……
“晏卿!”
“臣在。”
“你路走窄了。”
趙性十分不悅的坐在上頭,然后看到題目之后,突然抬頭:“朕琢磨著這也不公平啊,題目是宋狗出的,那他不是欺負人么?”
“別胡說啊。”也咬著筆頭看著題目發愁:“題是趙相出的,閱卷也是趙相,跟我有何干系?”
“趙相這老頭也是……”趙性埋怨道:“整日不務正業。”
“官家……”晏殊訕訕一笑:“相國之責除了治理朝政,還有便是干預皇帝言行,以正視聽。”
趙性滿面都是不滿,嘟嘟囔囔的開始撓頭答題:“這都是些什么破題目!”
“你還別說,真是破題。”小宋也抬起頭:“趙相學壞了呀!”
他們的題目還真的就是趙相出的,不過這三人的題目并不一樣,給晏殊的題目是小國寡民、給趙性的叫王道樂土,但到了那里就成了列舉出十項改變百姓習慣的產品。
這題目哪里是一個接受舊社會封建主義教育誕生出來的宰相能出出來的?這要說他沒有偷偷摸摸的去學習新東西,那是不信的。這家伙名為出題,其實就是過來學習來了。
這叫什么?這往好聽的說就是好面子,不齒開口。往難聽的說就是又當又立,明明自己想知道卻非要出題問……
至于趙相為什么想要知道這些東西,小宋覺得應該是他也發現這兩年以來民眾的習慣正在悄然發生改變吧。
首先是造紙術的廣泛普及,在兩年甚至更早以前,大宋幾乎沒有廁紙這個東西,絕大部分人都使用廁籌來刮,也有用樹葉、石塊、瓦片、破布替代,能用得起“故紙”的人都是上流社會選手,而故紙也就是常說的舊紙。
而自從廬州造紙開始大規模制造,紙漿成型技術開始逐漸成熟之后,廁紙如今已經是擺在市面上賣的東西了,價格雖然不算便宜,但也的確是淪為了百姓能夠消費的產品之一了。
這算是改變民眾習慣的產品了,而且改變的比較顯著。
第二項改變民生的產品,小宋認為很大程度上應該是壓水井,利用水壓進行壓水的新式水井,現在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普及了,方便快捷省力,而且相對大口徑的井口來說這種孔式水井更加安全可靠也不易被污染。并且壓水井被列為工部普及項目之一,未來新建住房等等都得統一使用壓水井。
這算是第二項了,那第三項是什么?那大概就是衣食住行中的衣了。
如今大量棉花從天竺進口而來,加上大宋本土的棉花也開始逐漸出產,人們御寒的方式也開始發生了改變,雖然現在棉花產量并不高,但相比較于昂貴的皮裘和會讓人不適的木棉以及貴族才能使用的絲麻,人們已經有了其他的選擇途徑,而且保暖效果和親和效果都更好。
小宋絞盡腦汁的在寫,而晏殊和趙性都已經寫完,他們倆人站在小宋身后看著他在那寫,邊看還邊討論……
“你們安靜點,我這還沒寫完呢。”
小宋回頭煩躁的說道:“到一邊玩去。”
“你說,要是這般說的話,是不是得算上豚肉?”趙性根本不搭理小宋的抗議,只是在于晏殊說道:“在朕的觀感之中,豚這東西腥臊、油水少。但如今這豚肉已是相當可以了,前幾日朕還吃了頓糖炒肉。”
“嗯……我記得我兒時,這豚只有祭祀時才用得上,那肉也都是喂狗的。”
“嚯,家中倒是闊綽嘛。”
“一般一般,普普通通大戶人家罷了。”晏殊笑著擺手謙虛道:“跟官家比還是云泥之別。”
“你們夠了!”小宋怒斥:“不要打斷我的思路!”
“唉,宋狗。”趙性拍了拍他的肩膀:“朕記得上次你與朕講過,說你前些年都在不斷的給豚育種,雜交出了能長到三四百斤的大家伙,還滿身是油?”
“昂。”小宋點頭道:“江西農場里全都是,已經都快第二十代了,現在出油率還不錯,而且也不野了也不腥臊了。”
“倒是厲害,下次有機會朕定要去江西農場瞧瞧。”
小宋抓撓著腦袋:“讓我答題啊!你們不要再與我說話了。”
“行吧行吧,你答你答。”
趙性一邊跟晏殊往旁邊走一邊討論起的題目來,這不想不知道,這一琢磨著實嚇一跳,這才多久的光景,大宋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真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趙性抱著胳膊嘆息道:“好像一切都是不知不覺中就變化了。”
“嗯,如此想來今年我家娘子也給我買了兩雙棉鞋,平日都穿著但卻從未想過它原來是個新東西。”晏殊嘆息道:“當真是潤物細無聲啊。”
說完,兩人都看向了在那抓耳撓腮琢磨第八種民生產品的,趙性抿著嘴想了想,回頭又看了看晏殊:“你說,遼國還想要這狗東西,他娘的狼子野心!這要是被遼國得了,那還了得!”
“保不齊,遼國都開始用那美人計了。臣打聽到了,那觀音奴可素來有遼國第一美人之稱,現在這送羊入虎口的事,遼皇難道不清楚?”
趙性抱著胳膊:“那你說……朕聽聞你還有個妹妹是吧?在江西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女加美女,不如……”
“官家!請別這樣!臣妹已是名花有主了!請官家三思而后行!”
趙性沉吟片刻:“朕也不是什么惡鬼猛獸嘛。這樣,過幾日朕宣令妹來京城玩幾日,到時再看看如何?”
“萬萬不可……”晏殊用力的搖頭:“萬萬不可啊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