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578、四年3月27日 晴 何為君子何為小人

“當機臣便去查證,一查的確如此,那馬明遠的確是與那青龍女子交往甚密,那夜之前他還在那女子那里逗留許久。但第二日一早的事,想來應是與那馬明遠并無關聯,他不過是個書生罷了,斷然也使不出這等毒計。”

佛寶奴一只手撐著下巴,皺著眉聽著南院大王的匯報,她大概已經想到這個操作到底是為什么了,就是為了有人要抹去證據而已,只要那個青樓女子死無對證,大家就完全可以稱之為荒唐事罷了。

“那師父認為是誰做出這等事?”

“臣不敢妄言,只是這里頭還是有些蹊蹺,那青樓女子被人救下之后就消失無蹤,至今生死不明。”南院大王欲言又止后,抱拳道:“不知何故。”

“師父有話便直說,此處只有你我師徒二人。”

“這里頭應是有那宋國使臣的影子,但臣苦查卻也不得其果。”南院大王滿臉愧疚:“甚至不知其將那女子藏身何處?”

“。”佛寶奴瞇起眼睛念叨了一遍:“師父莫要自責,那人的能耐你我都知曉,朕斷然不會怪罪你。”

“多謝陛下。”

佛寶奴心里頭敞亮的很,能讓堂堂執掌遼國皇城司的南院大王毫無頭緒,天下也沒幾個人能辦得到了,偏偏這就是其中一個。

想到上次他將自己綁了去宋國,從頭到尾竟也是神不知鬼不覺,如今要送一個青樓女子出去,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這等事要是真的有他參與,那遼國除了干瞪眼還真的是一丁點辦法都沒有,并非無能只是那廝聰明的有些過頭了,像個妖怪一般。

“對了,師父。之前你的意思便是那馬明遠將他在青樓的姘頭送去給了了?”

“正是,這倒也是常情。讀書人之間倒也常有互贈愛妾之事,不甚稀奇。只是他們……倒是看錯了人。”

是啊……他們看錯了人。佛寶奴還能不知道么,天下諸多怪,這第一怪便是她宋狗了,用這等招數對付別人也許靈驗,但放在他的身上就不要指望了,這個狗東西前日躺在她旁邊時候已到了午夜,卻突然蹦出來一句“要是遼國有人害我怎么辦”,然后就開始把困倦不堪的遼國皇帝拉起來討論了半個時辰。

就這么一個人,想要鉆他的空子,難如登天。因為他的口頭禪便是那一句“別的都好說,狗命就一條”,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的防備周全。

莫要說其他,就光是他來一趟遼國,換做他人來了便來了,哪怕不以使節之名來看看未出生的孩子和孩子他娘,情理之中對吧?可這廝卻還做足了準備和籌劃,又是兩國報備、又是簽發印信,做足了遼國可能將他扣下的打算。

這廝……

佛寶奴有時候真的是又好氣又好笑,自己真的是那種會扣下他的人嗎?

是,自己是那樣的人。

“我遼國怎的就出不來一個能與之匹敵之人呢?”佛寶奴長嘆一聲:“真要了命了。”

“倒也是有,聽聞戶部侍郎蕭平家中長子才高八斗,是位天才。只是恃才傲物不喜官場,聽那坊間傳聞,似是能不輸給那。”

“又來一個是嗎?”佛寶奴興致缺缺:“朕斷定他就是個繡花枕頭,若是師父不信便去試探一番,讓他見識見識什么叫妖物。”

這兩三年來,隔三差五就會有個人蹦出來說能跟相提并論,佛寶奴剛開始還是興高采烈的有一個見一個,但真的就是見一個失望一個,那些人除了吹牛比強之外,別的那真的是處處都不如。

人……罷了,不提許多了,提了太多還倒是讓人覺得自己是在夸耀。

“好了,這件事師父繼續辦吧,莫要有何顧忌,即便是提審馬明遠也可執行,畢竟此乃皇城司之職。”

“謹遵圣旨。”

南院大王一走,佛寶奴伸手一招,從旁邊召來親信:“急召宋使。”

“陛下,是……正門還是側門?”

佛寶奴想了想:“正門吧,他在朕的地盤上興風作浪,朕要敲打敲打她。”

那親信轉過頭離開,過了半個多時辰之后,經過正規手續進入到皇宮的便出現在了佛寶奴面前,他拱手行禮:“使臣見過陛下。”

佛寶奴此刻正在批閱奏章,聽到他的聲音連頭也沒抬:“聽聞宋國使臣這些日子在新都還過的不錯。”

“托陛下的服,一切安好。”客客氣氣的回答道:“不知陛下急招使臣前來,有何要事?”

佛寶奴握筆的手微微顫抖,然后屏退四周后,她將筆往桌子上一扔:“你把那女人藏到哪去了?金屋藏嬌是不是?”

“送去杭州了。”小宋攤開手:“怎么?有問題?”

“你好大的膽子!”

佛寶奴氣得面色通紅:“你為何不交出來?交給南院。”

小宋歪著頭看著佛寶奴:“你這什么態度?你在教我作事咯?”

“此處是遼國,你在我的國土之上,我教你又如何?”佛寶奴仰起頭大聲道:“還有,你為何給那婊子寫淫詞濫調?”

這是……吃醋啊?

對了對了對了,遼皇陛下可是好大一缸醋,別說一個遼國花魁,她就因為給妙言多夾了一筷子肉都要吃上兩天醋的,關鍵她吃醋從來不明說,總得找點別的事夾帶在里頭發脾氣。

“陛下,您給我整不會了。”

看著他的樣子,佛寶奴怒氣未消卻又覺得好笑,竟忍不住的笑了出來,表情立刻就變得怪異了起來。

“破功了,陛下。”

佛寶奴側過頭,滿臉不高興。

小宋也懶得裝了,坐在一邊用佛寶奴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水:“沒人了,過來坐。”

佛寶奴站起身噘著嘴,晃蕩著胳膊走到他面前還趁機打了他幾下。

“腰酸……”佛寶奴小聲說道:“給我按按。”

“好好好,趴下吧。”小宋拍了她一下說道:“肚子別貼得太緊。”

當遼皇趴在那讓宋使按摩的時候,小宋將自己為什么要轉移掉這個女子的原因都告訴給了佛寶奴。

聽完之后佛寶奴沉思了很久,然后突然很委屈的又一次問道:“為何就不能幫我呢。”

“這個就不多解釋啦。”小宋揉了揉她的頭:“沒有辦法的事,史書一筆禍及子孫的。在沒有小家伙們之前,我不在意史書怎么寫我,但現在有了小東西,我就得為他們好好的斟酌打算了。”

“嗯……”佛寶奴也不好說什么,只是趴在那長嘆一聲:“倒也是生不逢時。”

“還好啦。”小宋將她翻過來,讓佛寶奴躺在自己腿上:“至少一點你沒變成武則天那樣的人,現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對吧。”

“當皇帝真孤獨。”佛寶奴仰著頭看著雕梁畫棟的屋頂:“空有權勢滔天卻是孤枕難眠,我恨不能生在尋常百姓家。”

“想去生在尋常百姓家啊?”

“嗯。”

“行,準備準備,我帶你去來一次變形記。”

“什么叫變形記?”

“到時你就知道了。”

小宋老早就像讓趙性去參加一次變形記了,但一直找不到機會,如今宋皇不行就換遼皇,遼皇這頭去參加個變形記玩玩,讓這幫整日嘴巴里喊著恨不能生在尋常百姓人家的狗東西們好好體驗一發什么叫尋常百姓的苦痛悲傷。

說到底,這就是一種在吃飽穿暖后的無端臆想,什么魏晉南北朝荒唐且美好、什么民國十八年滿室書卷香。

沒有真正體驗過底層勞動人民艱辛的人根本就不配高喊任何理念,這一點是堅定認同的,等到回去宋國之后,必讓趙性也去參加一把。

這幫生在皇家的蛆蟲們!

“對了,你那個前男友馬致遠就是一坨屎,你以后別再跟我說他是遼國的匡玉生了,他不配。”小宋突然開始為玉生哥打抱不平:“只不過是一個尋常的文人,透著一股子高高在上讀書人的惡臭。我玉生哥卻是個真正的棟梁,兩個人別說相比了,就算放在一塊都是侮辱了我玉生哥。”

“好了好了……莫要說了!”佛寶奴捂住他的嘴巴:“我知道了……”

小宋還是不解氣:“他把他相好的送給我的時候,你知道我對為你不值么?”

“好了呀!”佛寶奴表情尷尬的摸著肚子:“我都懷了你的孩子,你還翻那舊賬干什么?”

“榮華富貴還真的是誘人。”小宋嘆氣道:“對于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來說,真的是難以抗拒。”

“說得好像你不是讀書人一般。”

“我什么時候是讀書人了?”小宋一把抱住佛寶奴:“我是挖井人……”

可正要體會終極制服誘惑的時候,外頭的門卻是被敲響了,親信女官說道:“陛下,北院宰相殿前求見。”

“快放手快放手……拿出來。”佛寶奴拍了拍的手,然后趕緊整理起自己的衣裳:“你先躲一下,快!”

小宋在她嘴唇上親了一下,然后躲到了書房的屏風后:“你宣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