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596、四年6月10日 晴 風蕭蕭兮渭水寒

空氣在顫抖,仿佛大地在燃燒。是啊,暴風雨就要來了。

“停一下。”

小宋站起身攔住了金鈴兒,然后朝小魚使了個眼神,小魚立刻開始清場,方圓五十米內再無人煙。

“好了,開始吧。”小宋咳嗽一聲:“我怕疼。”

金鈴兒被他這一出給整笑了,但笑容卻是一閃而過就板起了臉,這昂著頭推開來到佛寶奴面前。

“喲,這不是遼皇陛下么?”金鈴兒上下打量了一圈佛寶奴,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顯然是生氣了:“不是男兒身么?怎的是個如此姿態?”

佛寶奴會在宋狗面前撒嬌,但可不會在金鈴兒面前示弱:“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守寡的太平公主呀。”

金鈴兒卻也是不在意,只是繞著佛寶奴走了幾圈,歪著頭看著她,眼神中可是帶著輕蔑:“看樣子遼皇陛下是有身子了呀,也不知是哪位名士能入得了陛下的法眼呢?”

佛寶奴從椅子上仰過身子看向后頭的:“你管不管?”

小宋豎起一根手指:“給我二十秒時間。”

說著他走到金鈴兒面前,擋住了她們二人的視線,一臉訕笑的對金鈴兒說:“我的……我的……”

金鈴兒冷哼一聲,眉頭挑起,面露不悅:“當時你是怎的答應我的?”

“這事吧……”

小宋的手背在后頭,佛寶奴卻在一直在摳他的手心,完全不分場合的在調皮。

“我不要聽你的辯解。”金鈴兒朝他揮了揮手:“我要與你身后的人說話。”

“我怕……”佛寶奴站起身,從后頭抱住的腰,細聲細氣的說道:“她好兇。”

金鈴兒頓時怒目圓睜,不過別說她了,就連都被嚇了一跳,要換一個人還好理解,可身后那個可是對內鐵腕、對外強權的遼國皇帝耶律佛寶奴。

按照正常道理不論如何她都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那現在既然她這樣干了,是不是就意味著她就是為了氣金鈴兒的?

果然,在短暫的安靜之后,金鈴兒的脾氣徹底爆發了出來,她側著頭看向佛寶奴:“素來聽聞遼皇陛下勇猛果敢,今日怎得如此怯懦?”

小宋轉過頭看了佛寶奴一眼,佛寶奴卻是在笑著朝他眨眼,她這明顯是故意折騰自己。

這人果然是從骨子里就沾染了惡。

這時候如果金鈴兒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恐怕已經開始哭鬧撒潑了,哪怕是稍微有些見識的也不過就是轉身就走,英姿颯爽。可若是那樣,佛寶奴就贏了呀,她的目的顯然不是贏下跟金鈴兒之間的戰爭,不然她在這一個多月,有大把的時間上門跟金鈴兒1V1,但她為什么偏偏選在這個時間點,偏偏選在從金陵城回來沒幾日的時間點?

冷靜,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一旦不冷靜的話,要么就會落入佛寶奴的網羅要么會遭受金鈴兒的鐵拳。

腦子是好腦子,十八核心滿負載運轉不過載。要是這個時候他來上一句“你們想怎樣就怎樣”,那么事情會朝無盡深淵滑落而去,最終贏家必然不是,甚至可能會陷入到二選一的局面。

為什么二選一?金鈴兒騷騷的、佛寶奴也白給,但不代表她們沒有尊嚴,而不管是皇帝還是公主,在這一點上都是不能被踐踏的,所以護誰不護誰,甚至說錯一句話都將會迎來前所未有的折磨。

現在的感官系統突然開始放大,他感覺周圍的世界都慢了下來,他能感覺風吹在臉上的觸動,能感覺到夏日的樹葉發出向上生長的滋滋聲,能感覺到遠處河水流淌帶來的漩渦波動,甚至能感覺到天上的野鴿子劃過天際時的痕跡。

不是世界變慢了,而是他越來越快了。

思維變得像閃電一樣迅捷,他看到金鈴兒眨眼睛的速度變得很慢,也就是在這上下眼皮開合的零點零一秒時間內,他的腦內出現了十二條可能導致的分支,這十二條分支分別通往不同的結局,他敏銳的感覺到其中一條是通往完美結局的通路。

于是乎,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這一丁點的蛛絲馬跡開始往下玩命的推導。

在這一刻他絕對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超級計算機成精,無數的先賢化作的繁星,漫天的星光照耀在身上,指引他前行。

首先這個時候要分析佛寶奴和金鈴兒的性格,佛寶奴不用說,她從來就不是省油的燈,千面嬌娃可不是蓋的,她總能用合適的姿態出現在合適的場合,無可挑剔。而且她不光聰明,而且非常善于審時度勢,能夠根據當前的情況調整自己的狀態。但缺點就是好強且十分的好斗,好斗的程度包括但不限于人類,斗爭心起來了管你什么不云的,干就完事了。

那么金鈴兒是什么樣的人呢?首先,從智商層面分析,她十四歲就揚名廬州,甚至名聲連金陵城都十分熟悉她,所以在智商上她可以說是無懈可擊,所以在智商上她不可能被遼皇陛下壓制,拋開身份而言,她完全可以和陛下斗個難分難解。

但如果真的斗上了,那就正中陛下的性格缺陷,金鈴兒會因為覺得有趣而不斷發起進攻,而陛下會因為不服輸而不斷試圖轉守為攻。這會發展成一段持久戰和運動戰,走到哪打到哪的那種。

那么怎么樣才能解決這個問題呢?那自然就要從金鈴兒的性格缺陷上說起了,如果說遼皇的性格缺陷是好斗,那金鈴兒的性格缺陷就是好奇。

好奇和好斗,怎樣讓她們錯開交鋒的點,這里就需要仔細琢磨一番了,但留給的時間不多了,他覺得自己腎上腺素模式已經快要進入冷卻了,等到子彈時間結束之后,他就沒有辦法掌控全局了。

所以就必須在現在下定決心選定應對方式。

那么這里頭有幾個點必須要躲開,第一條就是避免讓她們兩個把自己當成工具隔山打牛,比如剛才佛寶奴借自己氣金鈴兒,這個要避免。

其次,就要避免在她們兩個人中做出任何選擇,不管是金鈴兒還是佛寶奴,都不能夠選擇。因為這兩個人,一個已經給自己生了崽,一個即將要給自己生崽。如果產生選擇,就會刺激到其中一個,并且將事情引入到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

最后,既不能讓她們隔山打牛,但也不能讓她們無處發泄,那么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政治上一貫的協調方法,給她們樹立一個共同的敵人,將她們的矛盾從彼此身上轉嫁到新的目標身上。

而這個目標的最佳人選不是別人,恰恰就是自己。這說到底就是個緩解婆媳關系的變種處理方式,簡單高效且不易被發現。

隨著耳朵里嗡嗡的血液循環聲消失,周圍時間的流速開始恢復正常,嘈雜的聲音再次傳來,小宋的眼神也從迷茫變得清澈了起來。

而看到他一瞬間變了姿態,金鈴兒的表情從憤怒變為了驚愕,畢竟跟狗東西老夫老妻了,他的一個表情變化可以說明很多問題,但她真的是不知道這廝就那么一眨眼一呼吸的功夫是想到了怎樣胸有成竹的招數的……

小宋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先是將佛寶奴從背后牽了過來,又反手握住了金鈴兒的手,他長嘆一聲坐在椅子上:“其實都是我的錯,我負了金鈴兒的信任也污了佛寶奴的清白。”

“不是……她……”

金鈴兒指著佛寶奴剛要說話,突然仰天長嘆:“我不是人,我該死……”

說完,他抬起手金鈴兒的手和佛寶奴的手,用她倆的手來回抽自己的臉。

金鈴兒皺著眉頭,佛寶奴也是一副古怪的表情看著他。這廝很反常……真的很反常……

“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小宋坐在那硬拉著兩個暴怒的帶崽母熊坐到了旁邊:“我就將事情跟你們招了吧。”

小宋說完,先看向金鈴兒:“我先說我是怎樣與阿奴……”

佛寶奴還沒反應過來,小宋就開始風花雪月一臉渣男的講了起來,她剛要暴躁發怒的打斷,卻發現他說的版本和真實版本不一樣,因為真實版本是自己不要臉白給倒貼甚至明擺著就是借種。但在他的版本里是他趁著四下無人,色心大發,灌醉陛下之后行了茍且之事。

金鈴兒果然聽得是勃然大怒,甩起手給了一巴掌,但這一巴掌之后他卻沒有反抗,卻沒想到佛寶奴居然上去護住了他,劍眉一挑:“你好大的膽子!”

“不……不怪她。”小宋低著頭,聲音發啞的說道:“她是為你覺得不值,因當年……”

小宋開始描述起自己當時怎么樣哄騙金鈴兒的經歷,但這個明擺著是在說話,因為金鈴兒自己哪里能不清楚她是怎么跟這狗屎黏糊在一起的呢,可到了他那里就成了他用詩詞歌賦為誘餌,引得當年年少無知的金鈴兒委身相許……

“下賤!”佛寶奴心中對這種人最是厭惡,竟也嫌棄的罵了一聲。

“是,是我下賤。”

“憑什么由得她罵你?”金鈴兒攔在面前:“過去的事也沒什么好說了。”

說完,她壓制住脾氣,看向佛寶奴:“我有話要對你講。”

“剛巧。”佛寶奴哼了一聲,回頭惡狠狠的盯了一眼:“我也有話要與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