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剛剛得到一個消息,金軍正調轉車頭再次往居庸關這里前進,但這一次他們卻并非以集群模式前進,而是分出了數十股部隊從多個角度多個方向朝這里進發。
“不愧是名將。”
小宋盯著地圖、叉著腰,心中暗暗嘆氣,那個啥能在被打擊成這樣之后仍能快速組織人員進行下一波攻勢而不是任由最后一點士氣都流淌殆盡,光這一點就足以看出他的戰場經驗豐富,應變能力極強,遼國那十幾年輸的不冤,這比遼國一根筋的作戰方式要強太多了。
“他們這是奔著老子教導團去的。”
這個包抄路線很復雜,后發者先至,再后到者后發,這就是一種交替掩護的戰法,把部隊化整為零互為倚靠,從多方面多角度行進,一邊趕路一邊搜索。
北海新軍厲害不厲害?那自然是厲害的,整個大宋乃至整個世界能跟北海新軍比的大概只有東海了,甚至于單輪戰爭潛力的話,北海還要大過東海。因為北海的定位比東海還多一個,那就是將官教導團。
這是一個將來要作為種子散播到宋國軍隊成為各級軍官中堅力量的高級作戰序列,同時也是一個兼顧特種作戰的次世代部隊。
但還是那句話,再牛批的特種部隊在正面戰場對抗正規軍的時候都是自尋死路,教導團再強,他們也只有三千人的規模,除非現在能讓他們裝備上沖鋒槍和班用機槍,否則面對百倍于自身的正規軍,而且使用的是包圍戰術的正規軍,怎么打?
這時候小宋真心希望有個杠精跳到他面前給他來出謀劃策,這種百倍碾壓的局面究竟該怎么正面對抗。
他現在衷心希望北海新軍能夠逃過一劫,不會被金軍咬住,能少損失一點就少損失一點。
但要說后不后悔調動北海新軍,他其實也是不后悔的,要為教導團塑金身,就不能靠嘴巴說他們有多強,一定要讓他們親身經歷過各種類型的戰爭,積累足夠的經驗,否則紙上談兵的教導團最后得到的便是身敗名裂。
“大帥,要不要安排人出關迎敵?”
“你他娘的瘋了?”聽到身側有遼將提出這樣的建議:“之前讓你們去,你們不去。現在人家殺紅了眼反撲了,你們要去,你們這不是白給么?對面是金國的戰神,你們是什么?是遼國的邊軍,七萬編制五萬人的邊軍,一個能吃下兩萬空餉的破軍隊,你憑什么跟人王牌部隊拼?”
那個將領被一通呵斥給說得縮了縮脖子站在了后頭不敢出聲,而小宋在罵完之后皺起眉頭說道:“我相信我的人會知道怎么應對這種局面,戰術手冊里都有。”
而此刻,距離居庸關四十五里之外的北海新軍正在一個小村中休整,潘惟熙的手掌因為爆炸的碎石而被打出了一個窟窿,傷不重但是很礙事。
他的面前擺著一個簡單的地圖,上頭用筆繪著敵人的進攻路線。
“切記,不可戀戰。”他包著一條胳膊對周圍的營團長說道:“若是被包圍便朝太行山方向突圍,不可拼死。”
“還有。”潘惟熙吸了吸鼻子:“我們現在多了一個職責,便是將金軍引向遼國皮室軍所在的位置。諸位,這個距離的掌控需要大家動動腦子,金國有騎兵,怎樣用兩條腿跑過四條腿,這便是你們的能耐了。”
現在的情況要是放在別的部隊中,那肯定是會有莽夫跳出來說什么“怕他們作甚,隨我殺將上去”,最后落得個全軍覆沒,得了英勇無畏之名,失了戰場先機,再加點向死而生卻改變不了一無所有的悲壯。
但這里是北海新軍,用的話來說就是一支用腦子打仗的部隊,北海新軍不需要英勇,只需要嚴絲合縫的計算、沉著冷靜的應對和步驟鮮明的布置。
這是對自己負責、對隊伍負責、對國家負責、對百姓負責,在國家與百姓安危可以得到保障的前提下,所謂的榮譽和尊嚴必須給自身以及同伴的生命讓出位置。
在團練手冊上明確的寫著一句話“活著才能保證勝利,用最小的傷亡換取最大的成果”。
“對了,這幾日我們傷亡幾何?”
“報告,陣亡四人,受傷一百零九人。”
潘惟熙沉吟片刻,抬起頭嘆氣道:“回去要挨罵了。”
教導團不看戰功只看損失,不管斬殺了敵人多少有生力量,但只要是這邊的損失超過的警戒值,那就得挨罰。而全團上下也都知道,這根本不是在把他們當士兵培養而是當將官培養,所以整個北海新軍從上至下都格外惜命,但卻同時也格外英勇。
“潘頭兒!”
大門被猛的推開:“金國索敵營來到我部前方十里處!東北三十五度方向!”
“疏散百姓,吃掉索敵營!”潘惟熙立刻下達戰斗指令。
金軍現在有個古怪的概念,就是那幫山中的耗子只有在晚上的時候才會有戰斗力,所以他們一到晚上神經就會十分緊繃,但在白天時卻相對松散一些。
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教導團其實也是在白天的時候才能戰斗力最大化。
在同體量或者以多打少的情況下,教導團可以說在任何事實都能碾壓敵軍。
一刻鐘之后,金軍索敵營騎兵來到了這座小村子,他們小心抵近想要進行探查,這個隊伍大概有三百人上下,是一支小股的搜索隊,他們的任務就如他們的名字一般。
而就當他們的領頭人從馬上下來準備入村查看時,突然一間屋子的窗口中伸出了一支強弩,隨著扳機觸發的聲音,立刻便有一名金軍士兵倒在了地上。
其他金軍見勢不好,立刻轉身要跑,但都到這一步了,哪里容得他們逃跑?
霎時間周圍的草叢、密林中劍雨就侵襲而來,三百多人頃刻間倒斃一半有余,剩下的人一邊防御一邊后退,但卻沒有想到在他們后退的路上卻突然殺出一支伏兵,瞬間便沖散了他們的隊伍,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教導團并沒有趕盡殺絕,任由他們逃了一部分人,而在打掃戰場的時候,潘惟熙則開始大聲喊了起來:“所有干糧、箭矢、藥物和御寒衣物全部剝離,其余一概不要,速度!”
留給他們的時間并沒有多少了,過一會兒金軍的大部隊就要抵達,如果不想被圍困,就必須在最短時間內進行轉移。
在打掃戰場的同時,他們給路上布置上了簡易的拒馬樁還有暗扣和陷阱,為的就是盡可能的阻敵前進。
果然,在他們離開之后的不到一個時辰,金軍大隊人馬便趕到了此處,看著那些被剝光堆在路邊的金國士兵尸體,領隊者當即便紅了眼,催動著馬匹就往前一路追趕而去。
但就這樣一直追到了天黑卻仍然沒有看到那群耗子的身影,于是金國的騎兵只好返程。
可他們剛剛返回卻發現后頭負責斷后的近千步卒已經傷亡殆盡。
都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人,誰還能不知道這是為了什么,領頭者當即暴怒,根本不顧那個啥的命令,組織起人手開始連夜進行追擊。
于是教導團就有了差不多八百匹馬……
有了馬的教導團,那當真的是如虎添翼,第二日一早,金國重兵把守的輜重營遭突襲,雖然他們奮死抵抗擊退了來襲者,糧草也沒有失去多少,但就在兄弟部隊來增援的時候,另外一個大營遭到襲擊,一千二百多匹馬沒了……
嘗到甜頭的教導團簡直就像瘋了一般,他們的打法古怪,像雨像霧又像風,捉不住、拿不準,以為可以死死套牢他們,但這幫人卻一轉眼就出現在了別的地方,而且總是先于遼國一步,打的他們首尾不相顧。
就這樣僵持了十日左右,教導團已經升級成為了騎兵教導團,并且現在金國軍隊已經離遼國皮室軍不到三十里了。
這日,潘惟熙坐在休整的地方,手里捧著一快金軍那邊弄來的鹿肉吃著,他面前點著一堆火,旁邊有人在給他匯報戰損情況。
雖然是連連打勝仗,但教導團卻也并非沒有戰損,三千人如今只剩下了二千四百八十二人,戰損達到了兩成有余。
這個數字已經快到了所能承受的極限了,五百二十個弟兄如今連尸體都找不回來,潘惟熙心中不光是有愧疚,還有深深的自責。
“潘頭兒,咱們斃敵多達數萬,云帥不會責怪你吧?”
“這不是功過相抵的事!”潘惟熙皺著眉頭說道:“北海新軍只看戰損,我們的戰損多達兩成!這不應該!若不是之前幾次,我計算失誤,怎么也不至于如此。責任都在我。”
潘惟熙長嘆一聲,靠在后頭:“你可知這將官團,每一個都是寶貝,每一個都是用錢堆起來的,而且你們每個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戰損表上的數。”
旁邊的副官沒再說什么,也只是靠在那吃起了東西,許久之后才開口說道:“要受罰,我們一并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