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629、五年11月13日 晴 天材地寶有時盡,高爐煉鋼無絕期

“姑奶奶喲,你別亂擺弄了……”

原銅陵兵工廠廠長,如今卻已是金陵工坊的管代了,雖然不是官,但一般的官員卻是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真要論起來,他家中的客人可大多都是朝中數得著的大官,一般五品六品的官想要拜訪他都得提前下帖。

但他今日都恨不得給面前這位姑奶奶跪下,急得直晃悠。

“姑奶奶喲……這個是鋼水,沾上便是一大塊皮肉,碰不得碰不得。”

“哎喲!媽耶。那個是酸洗池!酸!!!有毒!”

能讓一個面圣都不慌的老油條急得直跳腳的人,天底下無他,唯左柔耳。

左柔來到工坊,雖是有保密條例,但有些事大家都清楚,在這左柔就進不來,但他不在,左柔就沒有地方不能去。

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煉鋼廠,如今的金陵鋼鐵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作坊了,經過了數年的革新改建,這里已經成為了全國最大的冶金中心。

甚至不夸張的說,因為科學院的存在,這里也成為了培養各類工程師的搖籃,從鋼鐵廠走出去的,即便是最差的操作工,外頭的作坊、工廠也是要搶破頭的。不為什么,就是因為在這里再差,走到外頭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即便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也能一眼看出哪個環節是有問題的。

這樣的人流落民間就是寶貝,大家心里頭都明白。

“我聽說啊。”左柔自小就沉迷于鋼鐵,以前甚至經常和巧云兩人四處尋訪鑄劍高手,所以她就是那種典型的不愛紅裝愛武裝,鋼鐵廠是她最愛的地方。

只是……不讓她管,說是怕她亂鬧騰掉到煉鋼爐里燒成渣渣。

“姑奶奶您盡管問,只要別去用桿子挑鋼水,你問什么我都答。”

熊廠長已經快要崩潰了,真的是讓左大小姐在自己的地盤上受了傷,他都不知道怎么給宋總寫報告……

“我聽說,這烏茲鋼比咱們的鋼好?”

“放他娘的……”熊廠長罵到一半便收了嘴:“沒有的。”

“哦?”左柔走到墻邊,拿下了一塊作為陳列的烏茲鋼的鋼錠:“這就是烏茲鋼?”

到了自己的專業領域,熊廠長的情緒也被調動了起來,他也來到了陳列墻上:“左郡主您看,這一面墻從上到下一共三十七塊錠子。標號都在上頭,每個標號從低到高就代表軟硬,烏茲鋼只能排第九。”

“哦?”左柔好奇的拿起標號第一的那個:“這個第一?”

“嗯,這是猛鋼。是宋大人親自盯著的特種鋼。”

“什么猛?”

“勇猛的猛。”

“為什么叫猛鋼啊?”

熊廠長不廢話,從旁邊拿出一塊標號為十七的鋼錠,接著又拿出一柄鑄造好的切刀。他用切刀敲了敲那個鋼錠:“這柄切刀便是猛鋼刀。”

說罷,他用力往下一剁,那塊鋼錠的一個角頓時被削了下去,而切刀卻是毫發未損。

“因為削鐵如泥,多為制作工具,這鋼即便是用來鑄劍都浪費了。”熊廠長將切刀扔回工具臺:“它是用來加工鋼鐵的鋼鐵。”

左柔點了點頭:“那為何烏茲鋼那么貴?”

“好看……”熊廠長無奈笑道:“那些人懂么又不懂,只會聽人胡言亂語。烏茲鋼在咱們這里算個屁,不過便是反復錘鍛罷了,而猛鋼要爐火如正午日光,見之炫目,再經反復沖壓方可成型。郡主,請來。”

熊廠長將左柔帶到了鑄造工坊,這里一般是不讓女人進的,但剛巧這不眼看著要過年了么,于是便提前一個多月停爐整修大改,年后便要用新工藝,所以除了幾個小爐還在象征性的續火之外,工廠已經全面停工了。

他將左柔帶到一個巨大的鋼錘面前,洋洋自得的說道:“這個鐵錘重四千四百五十斤,一百斤的錳鋼要在這里經過反復沖壓上百次方可成形。而所謂烏茲鋼……”

說著他帶著左柔來到一個小錘前:“這個小鍛錘,四十斤,兩個工人一日產烏茲鋼兩千斤。郡主可明白?”

“原來是這樣……”左柔回頭看了一眼巧云:“巧云姐,你那兩把刀不太行了,扔了吧。”

左柔玩命的搖頭,她的佩刀可是給她的禮物,生死都不可能扔。

“那我想要一把猛鋼刀好不好?”左柔這才露出狐貍尾巴,從袖子中不緊不慢的抽出一張圖紙:“就按這個打。”

熊廠長一看,自己算是著了道……

行吧,反正只要她不去挑鋼水玩,怎么都行。不過就是一把刀而已,小意思。

走出工坊,左柔伸了個懶腰,回頭對巧云說道:“金陵真沒意思,不如長安好玩。”

巧云只是訕笑,卻是沒說話。畢竟左柔說長安好玩,不過就是長安那邊有人寵著她,任她胡作為非罷了,甚至為了能讓她回來一趟,那頭甚至答應她等開春了,讓他去給北海新軍當對抗軍將領,可在金陵她就沒有這份寵愛了,還老挨罵。

“對了,明日觀音奴就要大婚了。都怪那狗東西讓我回金陵!”左柔突然想到這一點,腳下一跺:“死狗,回去弄死他。”

“其實可以返程的時候順便去遼新都。”巧云笑道:“去看看佛寶奴。”

“啊!對對對,我要去睡一晚龍床。”左柔拍手笑了起來:“這輩子還沒睡過龍床呢。”

不過她笑完卻又是開始搖起頭來:“不成,若是耽擱了不好,我要去北海軍當藍軍呢。你想想啊巧云姐,有草原的鐵騎洪流、有遼國的騎兵戰術、有大宋武器裝備步兵戰法、金國的騎射之術,還有西夏的馬匹。我這不把他們打得睡不著覺那我還能叫左柔?”

巧云無奈一笑,她當時聽到這個條件的時候都傻了,這根本就不是人能打得贏的隊伍,雖是演練可這也……也太過了。內行可是太懂了,首先就光是八十萬軍力,已經足夠嚇死人了,之后這“八十萬”人都擁有草原人的戰斗意志、遼國的沖鋒戰術、大宋的鎧甲火器防御戰法、還配備的是西夏的戰馬和金國的箭術命中率。

這讓人家怎么打?天底下有能打得過這種隊伍的人存在?不可能啊!隨便一家拿出去都是頂級的了,這放在一塊,火力強大、來去如風、死戰不退、堅韌不拔,這“八十萬”如果不用五百萬以上的軍力來克制,根本就不夠看。

正在她二人在暢想年后虐宋遼聯軍時,突然左芳的馬車噠噠噠的來了,接著左芳的腦袋探了出來:“上車!官家給你宣新身份了,趕緊回去!人都到家門口了。”

左柔連忙上車,坐在里頭之后她好奇的問道:“咋了?”

“封公主了。”左芳搓著手手說道:“禮部和內務府的人都到了,門口吹吹打打半個多時辰,我到處找你來著。”

“封公主了?”左柔笑道:“什么公主什么公主?長樂是金鈴兒,我要未央!”

“做夢!”左芳當即掐斷左柔的幻想:“長樂未央都是正牌皇家公主,你撐死就是個永碩華欣之類的封賞公主。”

馬車還沒進街,就已經看到外頭都是人在那看熱鬧了,吹吹打打的樂隊也是相當氣派。

左柔趕緊下了馬車穿過人群一路小跑竄到了家中,此刻禮部、吏部侍郎和內務府領侍已經都在候著了。

定國公在和他們交談,看到左柔來了,也不著急只是笑盈盈的說道:“小碗兒啊,跑哪里去了,還不快來接旨。”

因是國公府的熱鬧,百姓都湊了上前,聽說是要封公主,不過想想也是,這位郡主可是剛給朝廷捐了一千多萬貫,有這些錢什么公主買不到?

“九江郡主左柔接旨。”

不對!定國公突然感覺到不對勁,這封公主只需要內務府就行了,禮部和吏部的來是幾個意思?

他方才沒有意識到,現在看到宣圣旨的時候才覺得不對勁,三部同宣?

“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乃能文武兼全,出力報效詎可泯其績而不嘉之以寵命乎。爾九江郡主左柔,jing誠報國、英資俊爽,授平陽公主也。另朕巡訪邊寨,賊常擾我河西,茲特授為西北觀察使,節度敕命,威振夷狄,欽哉。”

左國公和左柔,甚至就連左芳都愣了。

左國公眨巴著眼睛,心里犯嘀咕,現在封將軍都不用通過樞密院了嗎?這么兒戲的嗎?而左柔一臉茫然的是因為他居然只是個平陽公主?

平陽在哪?

“平陽在哪啊?為啥是平陽?”左柔起身問那內侍:“你說。”

內侍表情古怪的看著定國公,定國公抬頭看著天,仿佛沒聽見,然后咳嗽了兩聲便對左芳說:“我口干,去喝杯水。”

“孩兒與爹爹同去……”

“別走啊。”左柔回過頭:“平陽是哪?”

這時內侍憋得滿臉通紅的湊上前小聲道:“皇帝的姐姐才可封平陽……”

左柔一拍巴掌:“早說不就完了么,那西北觀察使和長安監備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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