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707、七年1月9日 雨

“朕怎么會不知道宋狗那廝看到朕就腦袋大呢。”

趙性橫躺在軟椅上長吁短嘆,面前的皇后正在給火鍋里放肉,聽到他的話之后,卻是沒說話,只是繼續手上的活。

因為后宮不得干政,更不能去說那種輔政大臣的壞話,天下是男人們的天下,女人好好的當個內助就好了。天底下那么多皇后,亂嚼舌頭的皇后從來沒有好下場。

“但朕真的累啊……當皇帝好難啊。”趙性像小孩似的翻了個身:“朕想出去玩,想去仙靈島、想去梁山泊、想去大雷音寺、想去蓬萊閣,想長生不老也想游戲人間,偏偏不想當皇帝。”

“官家,吃飯吧。”

“朕其實發現你挺好看的。”趙性轉過頭看著皇后:“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兇朕了?”

“那是官家欠罵。”

“唔,說到這個就不得不說了,你跟他是沒什么接觸,你接觸他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欠,他說話也好辦事也好,都欠欠的。”趙性端起碗,長嘆一聲:“那年南昌兵變,他參與平叛。平叛之后,你猜怎么著?”

將門出身的皇后一聽這個內容就來勁了,雖然表現出不感興趣的樣子,但八卦的小耳朵已經豎了起來。

“他平叛之后居然去游山玩水!朕給他發了七道金牌,他還跟朕抱怨說催什么催,你說這人欠不欠。”

皇后噗嗤一聲樂了出來:“怎的會有這樣的人。”

“然后他去長安,朕讓他回來主持改革,十二道金牌發過去石沉大海,這都公然抗旨了,朕還不能把他怎么樣,因為人家有理由啊,就是一句話收復故土比什么都重要,你說說……朕除了捏著鼻子忍了還能如何?”

趙性的抱怨似乎沒有夠,說完之后他有繼續嗶嗶了起來:“還有這次,說是說去幫巧云尋親。呵……你是不知道,他手底下直接執掌皇城司,刑部分出去的國安司也是他的,全天下的密探聽到他的名字都得抖三抖,找個人還需要親自去?他就是在躲著朕!”

“為何要躲著官家?”

“怕朕給他找事唄。”趙性氣得咬牙切齒:“他煩朕,可是朕也怕麻煩啊。你就拿這日本國草原諸部那些個屁事來說,你讓朕去處置那該多麻煩啊,他處置的多好啊,為何總是讓我這外行來辦呢。”

皇后聽到這都有些聽不下去了,她歪著頭看著趙性:“官家,這不是你分內之事么……”

“什么都是朕分內之事,那要這幫輔政大臣干什么?他們不就是幫朕分憂的么,朕就差明著說讓他們架空朕了,他們一個都不下手。”說完,他坐起身子一拍大腿:“都怪狗日的!”

“官家,古來那些被架空的帝王,日子可都不好過啊。”

趙性倒是不以為意的揮揮手:“這不有宋狗呢么,只要他還活著,什么都好說。”

皇后白了趙性一眼,再也不跟這廝廢話了,他就是懶就是想混!這虧了他運氣好,手底下沒有出來個董卓、曹操那般的人,不然現在大宋國號都得改掉了。

“當年朕是個傀儡皇帝,心中氣不過。現在朕想通了,傀儡咱不當,當個甩手掌柜還不成么?”趙性長嘆一聲,往嘴里塞了塊肉:“他們都不讓朕當甩手掌柜,非要把朕往明君的路上趕。朕不是當皇帝的材料……朕就適合當一個閑散王爺,提籠遛鳥、鞲鷹逐兔、挈狗捉獾。”

“官家,吃!”皇后為了讓趙性閉嘴,將一大碗食材遞到趙性面前:“方才官家便喊著餓了。”

“是餓了是餓了。”趙性一邊吃一邊說道:“說起來宋狗應該返程了,老子一天給他下一道金牌,看看他幾時候能趕回來。”

趙性的抱怨其實也真的不能全怪他,最近一段時間上朝的文武群臣都不如外來覲見的使者多,沒有了的初篩,這幫狗東西真的是什么屁事都要過來鬧騰一下。

前些日子先是遼國截了金國的糧食,金國使者跑來告狀,然后什么朝鮮、暹羅、日本這些屁股大的國家也上演了七俠五義,然后便是西域諸國過來訴苦,說波斯侵略。波斯使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控訴說他們不是侵略只是實在是吃不上飯了。

反正各種芝麻綠豆的事都堆在了趙性的案頭,這些日子他好像又回到了剛親政的那段時間,每晚加班到深夜,苦不堪言。就連金陵新開的戲園他都沒時間去看上一看,聽說里頭有個優伶極漂亮呢。

這人都是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習慣了但甩手掌柜之后現在自己又要開始加班了,這趙性就覺得人生索然無味,像極了一頭勤勤懇懇的老黃牛。

他甚至自己在報紙上寫了一篇文章,內容就是揭秘皇帝的日常辛苦,甚至用上了“悲劇”二字。

但這篇文章很快被丁相在報紙上給駁斥了回去,怨氣之大就連趙性都得避其鋒芒,可見老丁頭兒也被這段時間的加班給折磨的夠嗆,已經到了逮著誰就咬一口的程度。

據宋狗說,咬人是可以敗火的……

而此刻的卻是悠哉哉的來到了杭州城。

這杭州城不愧是那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里的杭,即便適逢災年也依舊繁華如梭,加之這些日子雨水突然就充沛了起來,西湖又豐滿了起來,加之今年這冬日暖和的出奇,楊柳竟是在寒冬之日發起了嫩芽,那小風一吹當真是暖風熏得游人醉。

“這杭州的天上坊與別地不同,此地的天上坊主打的是本地的特色菜。嘗嘗醋魚、嘗嘗丸子,都是極好的。”

坐在天上坊的露臺上,外頭斜風細雨,溫度卻不似寒冬,雖有幾分涼意但卻不用再縮手縮腳了。

“大旱接暖冬,明年要蝗災咯。”嘆氣道:“還可能有洪災,這大旱之后的洪澇加蝗災,真的不是什么好年景。”

無憂坐在旁邊看著外頭的風景,卻是無心聽的話,只是打著哈欠等著上菜。

等到第一道菜來了之后,她才一邊吃一邊開口問道:“書生,你怎么好像什么都懂呀?”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靠在柱子旁:“多讀多想多走動,多聽多看少說話。”

“可你不還是打不過我。”

“那你這么厲害,去治理蝗災啊。”

無憂一時語塞,不知該怎么開口,只是憤憤的對付起了碗中的肉丸子。

在熟悉了之后,發現這位女俠居然極好說話,只要不涉及到貪官污吏和,她基本上就是個無知單純的普通少女。

平時說話時懟一下調侃一下,她雖也會偶然暴怒,但大多數時候會因為自己的無知而感到羞愧。

這一點比左柔好,懟左柔她只會暴怒,然后試圖暴起傷人。

“書生,你整日就知道吃喝玩樂,也不見你去考個功名。”

“我怕我考了功名被你當貪官污吏一刀砍了。”眼皮子一抬:“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對當官的那么恨。”

無憂吧唧了幾下嘴,似乎想要說什么但卻沒有說出口,最后只是眉頭皺了皺,聲音都變得嚴肅了起來:“反正狗官就該死。”

巧云這時從外頭走了進來,手中拿著幾批上好的綢緞,走到無憂面前比劃了一陣后說道:“我方才去選了幾批綢子,等會帶無憂妹子去制一套衣裳,總是這一身男兒裝終歸是不像個樣子。”

“我們江湖兒女,不計較這些!”無憂嘴巴說的干脆,但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幾匹綢子,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畢竟無憂的終極夢想就是吃好吃的、做新衣服和殺。現在吃著好吃的,又做了新衣裳,就只剩下殺沒有實現了。

“無憂妹子,快些吃。”巧云坐在旁邊笑道:“吃好了我們便去。”

“好了好了。”無憂將最后四個肉丸子全部塞入嘴里,含糊不清的說:“走,走走走。”

看著她跟著巧云歡快的蹦了出去,倒是幽幽嘆氣:“到底是個十六歲的小孩。”

而她們剛走,外頭就來了一個掌柜模樣的人來到面前搓著手:“嘿嘿,東家。”

一聽這聲音,口中的茶水差點噴出來,他仰頭打量這廝,發現可不就是那個陰魂不散的狗東西么。不過他這幾年變化的確是有些大,留起了胡須也換上的華服,肚子也起來了,不過那喊東家時的賤人樣子卻是絲毫未變。

“可以啊,混上掌柜了?”

“多謝東家栽培。”那小子弓著腰滿臉諂媚的笑容:“上次一別跟東家也有幾年未見了。”

“你胖了許多。”不無唏噓的說道:“開始蓄須了?”

“嗯,前年當了爹。”

“挺好啊。”哈哈一笑:“孩子叫什么?”

“說出來有些難以啟齒。”那小子摸著后腦勺笑了起來:“算命的說小人的名字不好,便讓我隨了母姓改了狄姓,孩子么倒也是普通人家的名字,就隨便取了個青字,東家您是大才子,覺得如何?若是不好,小人這便回去改。”

“啥?”一愣:“你崽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