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730、七年2月25日 晴

一整天的會議,從白天到黑夜。每個人都得到了發言的機會,而并不需要抨擊,他需要的是有人能提出解決方案,這些人恰好都在奮力的提出解決方案。

有些方案被駁斥了,他們也并不氣餒,整理好筆記,回去當做是學問來做。

而提出鄉賢問題的王則招,恰好他正是出身于鄉賢家庭之中,其父是嶺南鄉中領袖。他曾親眼目睹鄉間私斗如征戰,而有些鄉縣之中甚至于將朝廷法度視為無物,即便是縣太爺在他們面前都說不上話,想要政績必須乖乖跟這些鄉賢長老合作。

“縱觀長久,我認為鄉中惡治必清理之,縱觀未來之中國,沒有鄉賢誤法尤其重要。”

“王兄,你這是背叛埃”轉身遞給他一杯溫熱的米酒:“你原本可以成為那亂法的鄉賢。”

三四十歲的王則招接過米酒道了一聲謝,回頭又看了一眼正坐在那吃飯的趙性:“官家,何為叛。”

“不忠咯。”

“國與家,誰輕誰重?”

趙性連頭都沒抬:“天底下哪有這種比較的,國與家當然都重,國便是家,家便是國。國中有千千萬萬的家,萬千的家匯聚成之國。”

趙性一番車轱轆話整個把這位三十四歲的大哥給整蒙了,他沉默了好久才開口道:“官家,我不認為我是背叛。”

“當然不是。”趙性放下碗看著他:“偉大者之所以偉大,便是在是非面前能夠清楚明白自己所需所求。再說了,你說的是鄉賢有問題又不是你父親有問題,你父親是鄉賢不假,但并非鄉賢就是你父親。”

側過頭愕然的看向趙性,這廝什么時候能說出這種話了?神奇的很。

“現在讀書也卡在了鄉賢們的身上。”王則招說道:“其實大部分鄉賢是不許孩童讀書的,雖然江浙一帶天子腳下還好說,可若是去了偏遠之地,諸如嶺南。那便是另外一幅樣子了。”

沉默不語,他真的是不太愿意把終極絕招放出來,那毀天滅地的一招雖然足夠摧毀鄉賢的統治力,但大宋也會錯過這黃金十年。

可在這件事上,他并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能先系統的進行學習再去執行變法。

“我們還有時間。”趙性看了一眼不說話的,然后對王則招說:“如今大宋有了你們,明日可期。”

“謝官家抬愛。”

又聊了一會兒,趙性便讓王則招去休息了,而他坐在上書房中喝了口湯跟兩人相顧無言。

“行了,你別太犯難。你又不是神仙,再說了你已經做的夠多了。”趙性如此安慰道:“你我完成不了大業,不是還有子孫么,子孫還有子孫,泱泱華夏是死不絕的。終有朝一日能完成你我夙愿。”

撐著膝蓋,長嘆一聲:“好難埃”

“你啊,真的是想太多。這種事還用我來勸你?操之過急使不得,你啊就老老實實去把我大宋乃至大中華的脊梁給撐起來,免得叫外族給糟蹋了,剩下的咱們徐徐圖之,若是等到脊梁硬了的那一天,若是還沒有法子。”趙性突然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朕就與你掀了這天下的攤子1

“好。”

散場之后,在新城的街上晃蕩著,這里還沒有完全開發,所以并沒有老城的繁華。

但就在這時,后頭一輛馬車踢踢踏踏的在他身邊減了速,側過頭一瞧,發現佛寶奴正趴在馬車的窗口看著他。

“怎的了,蔫了吧唧的。”佛寶奴問道:“小哥,要不要本姑娘捎你一程呀?”

縱身一跳便跳上了馬車,一撩簾子就鉆了進去,靠在那里嘆了口氣:“今天玩的可開心?你那個導游呢?”

“哈哈哈,今日把那小子嚇壞了。見到我便磕頭讓我放了他,我看他可憐,便讓他滾了。”佛寶奴搖頭道:“男人沒幾個有種的。”

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坐好,我躺一會兒。”

佛寶奴雖然罵罵咧咧的,但卻還是讓躺在了她腿上。

“你摸我頭的時候不要像摸狗。”

“怎的了,今日情緒不高。”

躺在那里將今天的事情跟佛寶奴這么一講,這鄉賢之事可不是宋國專屬,這是大中華地區的通病,佛寶奴也為這件事愁的不行。

原本還是一個人愁,現在倒是好了,成兩個人一塊坐在那發愁了。

“不想了!煩死了!!1

“你發什么脾氣嘛。”看了她一眼:“真的是月亮不圓你都要生氣唄。”

“我跟你講,我這個月月事沒來,你做好準備。”

“要女兒。”轉了個身抱住佛寶奴的腰:“陛下味真香”

其實佛寶奴還真的挺想再生一個女兒,因為月事還沒來,她晚上高興了一晚上,但誰曾想第二天一早,它來了

為了這件事她又跟發了一通脾氣

而接下來的幾日,他們也沒什么獨處的時間了,佛寶奴那邊要正式開是洽談了,其中還有和親的事情。也要忙上忙下的張羅關于青龍苑之后的工作安排,畢竟這一次離開,他最少會有五年不再出現。

這五年內,他要在海州開辟出一條通往美洲的海路,還要打磨利刃,研發科技。

這里的工作都會交給趙性來執行,希望趙性不會讓人失望

大年初五時,大宋三省發布關于案件的偵辦事宜,關于他的十八項控訴中只有三項成立,而相應的懲罰措施也在隨后公布了出來。

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頭銜被取消,看上去是一擼到底,但太子少保之職卻得以留存。

而且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因為下克上之罪,他被貶為宋遼交流使,負責出使遼國,并兼任送婚使,送宋國公主殿下前往遼國和親。

對這種事,絕大部分人已經見怪不怪了,宋遼之間通婚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遼國的公主嫁了不少過來,宋國的公主也嫁了不少過去,生意罷了。

佛寶奴那邊也沒閑著,她與趙性一起看了春祭,然后共同為宋遼友誼學院剪彩奠基,而誰也沒想到這個看似就是個政治交易的學校,最后會成為頂級學府之一,與西北聯合大學各自稱霸南北。

等一切辦完了,年也快過完了。

最后陪著“公主殿下”踏上了前往遼國的車隊,佛寶奴在三天后也出發了。

而就在他們出發的第五日,左柔在國公府誕下一名女嬰,根據留下的信起名為宋寰辰。

這個名字左柔極喜歡,一開始她以為會給女兒起名茶葉蛋并偷偷哭了好幾次。

但當看到宋寰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知道女兒在他心中是個什么地位了。

因為沒辦法陪伴左柔生產,他給左柔寫了一萬多字的信,信中把大小事務巨細無遺的安排了個清楚,字里行間都是愧疚。

但對這件事,即便是左國公也沒有過多責怪,因為男人終究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而且自從左柔生了女兒之后,升級當外公的定國公高興的在街上擺了三天的流水席,不知道的只是以為他在慶祝女兒當皇后。

“我跟你講,虧了是女兒。”左柔身體好,恢復快,沒出月子就已經活蹦亂跳了:“要是兒子,你猜猜他得叫什么?”

她對跪在床邊逗弄外甥女的左芳說:“虧了是個女兒喔。”

“叫什么?”左芳將母親留給他的玉佩掛在了襁褓外:“你那塊玉佩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只能把舅舅的給她了。”

左柔翹著二郎腿喝著肘子黃豆湯,聽到左芳的話后嘆氣道:“男孩子就叫咸蛋。宋咸蛋。”

左芳回過頭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姐姐:“姐夫對兒子如此惡意嗎?”

“你以為呢。”左柔抖著腳笑道:“幸虧是個女兒哦。”

“唉說起姐夫,他真的是個漢子。為了你居然能到遼國去當人質。”左芳嘆氣道:“要我,我可做不到。”

“巧云去當皇后了,那你說我能不能直接回長安?”

“姐姐!你懂事一些1左芳加重語氣道:“你就莫要給爹爹給姐夫惹麻煩了,你也是當娘的人了。”

左柔倒是不怎么在意:“放心,我偷偷去。”

“偷偷去也不成。”左芳搖頭道:“你可別耽誤我去長安發展。”

左柔撓了撓頭:“你可真是麻煩的很。”

“你才是麻煩的那個人好不好。”

而左柔生孩子也是在城中的產院中生的,當年、妙言種下的又一顆果實也逐漸長大了,戶部去年對金陵城的調查顯示,即便是在災年,幼兒的死亡率也迎來了歷年最低,原本一百個新生兒中近乎會有五十個在一歲前夭折,伺候三年會陸續再折損二十個。

自從這個產院誕生之后,一百個新生兒的一歲死亡數只有不到三人,后續還在觀察,但因為成體系的醫療,這個數字不會變化太大,而且產婦死亡數從原來的一百人中近乎三成死亡,變成了一百人之中僅有一人死亡。

就用市井中老人的說法,建產院者當功德無雙,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