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莫成仙

第三十五章 程玄是誰

程未晞?

荀讖想起來了,這次的人類新娘也叫這個名字。

他本來只是想過來隨便瞧瞧而已!

人類新娘在他眼中尚不如螻蟻,根本不屑于碾死。

可她叫什么不好,偏叫這個名字!

右手舉起,隔空抓住凡人纖細的脖子,手掌慢慢收緊。

程未晞好好地喝著茶,忽然就被舉到了半空之中,緊接著喉嚨就被掐住,無法呼吸。

雙腳向下踢踏,根本沾不著地,一時間呼吸困難,臉色紫脹。

塵映看到荀讖,發出一聲怒喝,閃身便攻過來:“荀讖,你放開她。”

荀讖眼中滿是屠戮的興奮,聽到塵映的聲音,只用余光隨意一掃。不自量力。區區結丹初期的神獸,傷她甚至不需要靈力,一個念頭即可。

他“哼”了一聲,塵映便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程未晞之前只領教過塵映的靈力,卻也不會天真的以為靈力只有那般程度。

眼前的荀讖,慵懶又囂張,卻是靈力高強,單單一人站立,氣場卻仿佛能充滿整個屋子。

捏著她的手指越發用力,卻又不用盡全力,仿佛更享受慢慢奪走她生命的樂趣。

喉嚨銳痛,胸腔憋脹,窒息的感覺幾乎滅頂,偏又不會立時死去。

她到底怎么惹到荀讖了,竟令他一出面就要如此虐殺自己?

不管如何,既下殺手,就是仇人。她不允許自己示弱,就是死,也要死得剛強。

她咬著牙,強迫自己睜著眼,惡狠狠地盯著荀讖。

荀讖微微一怔。這熟悉的面孔上三分痛苦,七分兇狠,倒比曾經那些新娘更神似那個人。

神思漫不經心地掃過這凡人的身體,翻閱她的前世,眼中猛地騰起狠厲的殺氣,只一瞬,又被一抹戲謔覆蓋:“竟然是你!程玄!”

塵映掙扎著爬起來,見程未晞的性命危在旦夕,又攻過來。荀讖十分不耐煩,隨手甩出一團五色火焰,攻向塵映。

這一擊,直接將塵映打回原形。

荀讖輕笑,手中的勁道松了松:“程玄,告訴我,當個卑微的凡人,生生世世死于非命的滋味好不好受?”

少量空氣沖入肺部,程未晞既貪婪的想要多吸幾口,又被空氣撞得心肺疼痛,周身都難受得緊,可聽到這話卻怔了一下。

程玄是誰?她不認識。

可荀讖又為何知道她生生世世死于非命?

荀讖喝道:“告訴我,生生世世死于非命,你可怨恨?”

為什么要告訴你?程未晞挑釁地盯著荀讖。

荀讖眼中,玩味更勝,伸腳就去踩塵映的腿,微一用力,就發出“咔噠”一聲,竟是生生踩斷了。

荀讖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程未晞,仿佛在說“你還想讓小貓咪哪里斷掉?”。

程未晞只好費力地答:“不。”

荀讖皺眉:“為何不?”

程未晞覺得呼吸都帶著痛。怨恨嗎?自然有過的,可后來死著死著,就習慣了,還順便悟出一點道理:“我生生世世死于非命,或許是償還某一世的滔天罪孽,天道承負,因果循環,為何怨恨?”

荀讖頗為惋惜地搖頭:“竟然用這種理由哄自己。我告訴你,沒有滔天罪孽,沒有因果循環,你的悲慘都是所謂的天道安排,所有遭遇就是為了折磨你,就是為了逼迫你走上天道安排的道路,你還不恨嗎?”

程未晞有些眩暈,腦海中卻陡然響起一個破鑼嗓音,斷斷續續唱著一首不成調子的歌:“一日朝蜏,乃幸福安樂、壽終正寢,五十年人間道,卻云死于非命……”

這首曲子似乎被自己遺忘了許久,如今驀然想起,又覺十分熟悉。

程未晞用力扯起一絲微笑:“即便如此,也沒什么可怨恨的,死于非命,或壽終正寢,都一樣,生的時候沒做虧心事,不負于人,死的時候認清世人,未做糊涂鬼,足矣。”

荀讖大怒:“胡說,你憑什么不怨恨?憑什么看得開?”

手中力道再增加,程未晞只覺喉嚨里一陣血氣翻涌,直逼眉心。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程清淺感到姐姐正處于危險中,普一出現,就將手中的靈力化成幾根針,直直刺向面前的人。

荀讖沒料到還有這一反轉,堪堪躲開,手腕卻被刺中,一股深沉銳利的疼痛自那細細的針孔傳來,竟是傷及靈魂。

這種攻擊方法!這種痛楚!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夠做到。

荀讖鎖眉:“程素!你前些日子不是灰飛煙滅了嗎?”

神識再次掃過,竟是攢魂骨。眼中的憤怒改為幸災樂禍。

程清淺受姐姐身體的限制,此刻也覺氣血翻涌,喉嚨脹痛。

她向后一步,扶住桌案,勉強站住。抬眼看到來人是荀讖,神色十分平靜。

她早就猜到荀讖遲早會發現她,只是沒想到這么快。

荀讖的靈力高強,若真打斗起來,她絕對不是對手,可荀讖斷不會放過她們姐妹,眼下只能奮力一搏,倘若身死,她便在死前摳出靈骨親自毀去,讓姐姐去下一個安安穩穩的來世。

思忖之間,陸輕染扶著老虎趕到。

鮮血染紅了老虎白色的毛發,顯得觸目驚心。它的步伐有些虛浮,踉蹌地走到荀讖和程清淺中間,將程清淺擋在身后。

分明是保護。

程清淺驚訝極了。白刑止為什么會護著自己?

旋即又明白。白刑止護著不是她,也不是姐姐,而是他不明身份的一個普通凡人。

這便是他。即便是小小凡人,他也會挽救,即便是小小魔物,他也會斬殺。

年少時任性輕狂,后來卻嚴于律己,近乎苛刻,再不肯行差踏錯半步。

自“撥云之戰”開始,是非黑白,就是他信守的一切。

若白刑止知道自己守護的這個凡人就是姐姐,會開心嗎?

心口一陣隱隱作痛,仿佛當年被他親手刺穿的傷口仍未愈合,汩汩地流著血。

想來有些可惜,傷口偏了少許,沒能刺中心臟。若是那時候死在他的刀下,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荀讖不屑地看著白刑止:“憑你現在的情況,攔得住嗎?”

白刑止用力維持自己的神志,幾乎沒有多余的力氣開口說話,可老虎的身軀卻穩穩地立在原地,擺出進攻的姿勢。

陸輕染舉起斷水劍,時刻準備進攻。

劍拔弩張之時,江懷殷也趕了過來。

他方才就感覺到事情不尋常,便沒有離開太遠,一直在同塵齋附近溜達。聽到打斗聲,趕緊跑過來。

一進屋,就看到對峙的三個人,以及搖搖欲墜、虛弱無比的“程未晞”。

他幾步來到“程未晞”身邊。扶住她的胳膊時,江懷殷的雙手頓了一下,望向“程未晞”的目光有片刻狐疑,又轉瞬消失,但眸子里那份親近終是消無聲息地退去。

題外話:

朝蜏(誘):一種朝生暮死的昆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