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瓚背著手迎風佇立在船頭,望著青山白霧旁的凌凌湖水和碧空下的一葉孤舟出神,遠處斜陽下有一行鷗鷺自汀邊飛上天空。
顧夫人抱著大毛衣裳出了船艙,輕輕為他披上。
梁瓚回過神來,替妻子擋住寒風,“你怎么出來了,船頭風大仔細著涼。”
顧夫人看著丈夫緊皺的濃眉,輕聲道:“船娘做好了晚飯,快回去趁熱吃吧。”
妻子的聲音柔和婉悅,讓梁瓚沉重的心也跟著平靜下來,他送妻子回了她們母女三人的房間,這才回了自己與兒子的房間。
兒子正身姿筆直地坐在門邊,等他回來一起吃飯,艙中的小圓桌上擺著簡單的清粥小菜還有一大碗冒著熱氣的魚湯,小廝旺兒在一旁垂首侍立。
梁瓚心中默默想著,等明日回到那府里再不能像現在這樣,一家人平淡而溫馨的生活。
身穿圓領青袍的梁云簫見父親回來,忙起身迎接父親。
父子倆安靜地吃了飯,旺兒輕手輕腳地收拾殘局。
夜晚風大,江水的波浪泊泊地敲擊著船邊。
借著跳躍的燭火,梁云簫看著愁眉不展的父親,輕聲道:“父親,西邊的災情還沒有緩解嗎?”
梁瓚搖頭嘆息,“入冬那場大雪凍死了不少人,還有許多難民流離失所,今冬賣兒賣女者有售無受,不知又要死掉多少人。”
“朝廷沒有派人賑災嗎?”梁云簫的聲音里透著幾分憐憫。
“圣上不僅撥款賑災還派出了監察御史,但作用并不大。圣上溫良敦厚又登基日淺還不能完全把持朝政,朝廷內有奸臣當道,外有貪官層層盤剝,最后受苦的只有百姓。那些挨餓受凍的貧苦百姓連個棲身之地都沒有,十分凄慘。”
梁云簫沉默地低了頭。
梁瓚思忖良久,道:“明年春闈你也上場吧,早日為朝廷出力,解救百姓于水火。”
梁云簫抬起頭,清澈的眼睛亮的驚人,他起身恭敬道:“是,父親。”
梁瓚看著自信卻不自傲的兒子,心中欣慰又自豪。
隔壁的房間里,正在整理衣物的顧夫人也在叮囑兩個女兒,“把貴重的首飾都收起來吧,明日就回府了,在那府里我們低調些總沒有壞處。”
顧夫人的長女梁云箏合上自己梳妝時的剔紅鏡匣,交給了母親身邊的鄭嬤嬤,“母親放心,我們早就已經收拾好了,我和妹妹身邊只留了幾件平日里常戴的首飾,舅舅舅母給打的那幾套貴重首飾一并都在這里了,還請母親幫我們保管。”
梁云筠依在姐姐身旁,安靜地看著姐姐和母親說話。
顧夫人點了點頭。
鄭嬤嬤忙接過鏡匣,笑道:“還是我們二小姐和三小姐聰敏智慧。”
顧夫人對于兩個女兒的乖巧懂事也十分欣慰,卻依舊提醒她們:“這些都是小聰明,你們在大事上也不要犯糊涂才是,女兒家不比男孩子,錯一點就是萬劫不復!”
梁云箏和梁云筠忙斂了笑,輕聲應是。
晚夕,躺在床上,梁云筠迷迷糊糊地聽到母親囑咐鄭嬤嬤:“這幾年置辦的東西都不必帶去府里了,直接交給春貴媳婦,讓她帶去小梅溪我陪嫁的那處宅院,日后等云箏和云筠出嫁時在悄悄地給了她們,這也是你們老爺的意思。”
春貴夫婦是母親的陪房,專門在府外打理母親的陪嫁,她們有個女兒叫甘露是云筠的貼身丫鬟,她們還有個兒子叫甘松,母親很早就開始資助他在府外的私塾讀書,這次母親將春貴一家也帶去了父親任上。
梁云筠思索著,就聽到鄭嬤嬤壓低了的聲音,“兩位小姐生得實在太好,也要防著府里那頭的人動些歪念頭。”
母親冷聲道:“那是自然!我精心呵護養大的女兒,可不是讓她們去吃苦頭的。”
為母則剛!那么溫柔平和的人竟然也有這么堅強的一面。
聽著母親維護的話語,能清晰的感受到父親母親對她們的疼愛,讓云筠覺得十分安心,這時姐姐的手悄悄伸進了她的被子里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云筠嘴角含著笑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