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鮑也看了一眼訕色姜昀,姜昀臉色蒼白,一副方醒羸弱的模樣。
“大人與姨娘剛剛口中的婢子她叫玉芝,玉芝原是我母親的陪嫁丫鬟,母親在世時也是姜家的管事丫鬟。
至于這身契為何投的不是姜家,這也是我母親的緣故。
生母在世時與玉芝主仆情深,母親念著玉芝陪她多年,又到了該出嫁年紀就許諾替玉芝尋一門好人家,這以后也能過上有兒有女的日子。
世事難料,誰又能想到這后面母親難產而亡,母親彌留之際囑咐了玉芝讓她留在我身邊伺候著。
玉芝這身契為何后來投去了舒家大概也是母親臨終前叮囑。這身契是平定侯夫人收了,大人要是覺得這重要,也可去舒家問問。”
姜昀說完,又抬起眼簾:
“玉芝是我生母身邊伺候的貼身丫鬟,規矩極嚴,要不是這樣的脾氣,那日也不會打了縣主的丫鬟才以至于跟縣主結下梁子。
昨日郡王爺郡王妃上門賠禮,父親叫我來廳堂,我剛到廳堂父親就叫我給郡王爺郡王妃賠不是。
姨娘還要我以探望縣主為由讓我到郡王府給縣主賠不是。”
姜昀凝著姜佑安發虛的神色,低頭淡淡道:
“見我不肯,郡王爺郡王妃與姨娘咄咄逼人,我也因身子不適昏了過去,今日醒來才得知玉芝自戕的事。”
“三小姐你這話可真讓我冤屈,我何時與郡王爺郡王妃逼你了?郡王妃也只是心疼縣主,不由說了幾句,哪來的咄咄逼人?”
柳氏眼里又滲出淚花,又是往日嬌柔做派。
“三姐姐暈了過去自然不知這玉芝后面跋扈成何樣……”
“姨娘覺的郡王爺郡王妃昨日有沒有咄咄逼人,這昨日是個什么情況,在堂里堂外伺候著的都看在眼里聽在耳里。
蘇桃于媽媽也在門外,若是姨娘覺得她們是我院子里的丫鬟說的話信不過,那姨娘大可讓把昨日在的人都請來。
讓胡大人查個仔細,查個清楚,玉芝到底是畏罪自戕還是郡王妃逼人太甚逼得她自戕!”
胡鮑看姜昀身子骨柔弱,舉止端莊得體,容貌也是一絕,偏偏性子堅韌,句句要理不像是深閨女子該有的柔軟做派。
旋即胡鮑抿了抿唇,若是尋常深閨女子做派,她一個二品官家女子敢在宮宴里與縣主結下梁子?
胡鮑膝下也有一子比姜昀年長兩歲,眼下也正是適合尋親年紀,原先胡夫人相中的也是姜昀,說能說成這門親事,也算是他們胡家高攀了。
胡鮑一直覺得自己夫人做事有度,看人的眼光毒辣,這門親事起初他也同意,這些時日他也是有意與姜佑安結好,不然今日也不能這般顧著姜佑安顏面。
可眼下這一檔子事,姜昀的性子他也是見識過的,這樣的口舌與膽識,還有不怕事的做派,他們胡家廟小怕是容不下這尊大佛。
胡鮑看了一眼姜佑安,姜佑安低聲道:
“這人我已經按大人吩咐,讓下人去請了。大人喝盞茶稍等片刻。”
姜佑安話落,林貴領著一群奴仆進門。
這人剛跪下,柳氏便捏尖嗓音道:
“昨日的事你們聽見什么,看見什么如實說事便是,千萬別學了什么歪心思胡編亂造,要是胡說些什么仔細你們的舌頭!”
“姨娘唬他們作甚,胡大人是奉圣上旨意來查清此事,這張口胡話可是欺君罪名,他們怎么也不敢拿自家九族性明來扯謊。”
姜昀說完端起茶盞徐徐吹著熱氣慢慢飲了一口清茶。
姜佑安聽柳氏與姜昀你一言我一句,微怒道:“別再聒噪擾了胡大人辦案。”
胡鮑一一詢問盤查,不到一個時辰便將這事來龍去脈查清,柳氏面色雖難堪,但也不好發作。
臨出門前,姜昀還給當著柳氏母女的面,給胡鮑道了一聲謝:
“今日若胡大人來,玉芝背著一個畏罪自戕的罪名怎能有顏面下去見母親,她在九泉下定是不能安息的。
昀兒在這替她謝過胡大人明察秋毫還她一個清白。”
胡鮑略微低頭,也算是應了姜昀。
姜昀今日這做派不僅讓柳氏顏面全失,也拂了姜佑安的面子。
只是姜佑安自知理虧,又因昨日的事,姜老夫人再三叮囑,他也不敢說姜昀什么,只是落了一句
“你看你哪還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今日過后,你那得理不饒人的名聲傳了個遍,日后哪個家門敢要你。”
姜昀也不露怯,自昨日那一巴掌,姜昀與這父親的情分也更薄了。
“父親憂心女兒,女兒感激涕零。女兒有嫁妝錢財萬貫,就單單看在嫁妝上,想娶女兒的家門也是有的。”
“你一個未出閣女子說這些也不知羞恥!”姜佑安勃然大怒,拂袖離去。
留下柳氏與姜月瑤二人。
“姐姐為一個奴婢還真是盡心盡力。不過是一個奴婢,姐姐名聲都不要了,姐姐還真是因小失大了。”
姜月瑤側過身與姜昀四目相對。
“妹妹放心,姐姐我向來不會厚此薄彼,一個奴婢尚且如此,要是換成妹妹,姐姐定會更費心思。”
姜昀走了幾步方回身
“今日闖進我院里的小廝手拿木糠捆繩,也不知這陰毒法子是誰想的。
我聽于媽媽說昨夜玉芝走的極不安寧,嘴里一直念叨著母親和弟弟走的冤屈,斷氣時還不愿閉目,可見怨氣極深。”
蘇桃也接過茬:
“今兒早還是大好的天,棺木剛抬到府門就下了雨。”
“你這混賬東西!你也敢在危言聳聽?”姜月瑤聽得背脊發寒,伸手欲打蘇桃。
“四小姐盡管打就是,等會要是奴婢想不開也投了井自戕,四小姐可逃不了干系!
四小姐要是不怕擔上一個逼奴自戕的名聲,奴婢自個替四小姐打又如何?”
蘇桃說完做勢揚起手,柳氏嚇得緊忙拖著姜月瑤往明湘院去,嘴里還一直謾罵著。
隨后蘇桃撐開油紙傘扶著姜昀回了清澤院,院里玉芝的尸首剛收斂入棺,釘了釘子。
于媽媽怕姜昀沾染晦氣,如何也不讓姜昀目送棺木出府。
于媽媽按姜昀吩咐,另尋了一處離舒意言墓地近的地下葬了玉芝。
姜昀明白玉芝這一生早在自己母親歿了那時便跟著去了。留下照顧自己也只不過是因母親臨終前囑咐。
姜昀覺自己母親一生苦,玉芝這一生也苦。
姜昀念到著不禁看了一眼蘇桃和小采薇,也算明白玉芝所說的,主子富貴,日子好過了,作為奴婢的日子才能跟著甜。
也明白自己母親為何要替玉芝覓一家門,好生過安穩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