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很小的玉石耳墜子,宋添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銅板,最后總算買下來了。
他興匆匆地揣著東西回去,結果進門就遇上抱著匹布的阿繡。
“添哥,你回來啦。幾個同窗呢,沒叫過來坐坐?”
今天同窗有請,宋添肯定跟家里說過。
“下次吧,他們有事都回去了。”
宋添說著,見阿繡進后院疾步跟在她身后。
繡坊里的料子用完了,阿繡正在給她們選布,入了后院進作坊,還跟杜媽媽商談起來。
宋添見她在忙,自然也不好打擾,便一直在旁邊等著。
等阿繡這邊處理好了,轉頭才發現他一聽站在自己后面。
“添哥,你咋了,有事?”
不是有事他從來不涉及這些地方。
好幾雙眼睛盯著他,宋添自然說不成事,有些不自在的搖頭道:“無事。”
“能有啥事兒,看一看媳婦兒唄。”
作坊里有婦人開起玩笑來,阿繡是宋家養媳這事也沒有刻意去隱瞞,久而久知她們都知道了。
有一個人開口,別的人也都樂呵地笑了幾句。
兩個小娃鬧了個大紅臉,很快就出去了。
“看呢,還不好意思了。”
“人家就算是小娃娃也是懂的啦。”
“就是,東家公子已經滿十歲了……”
幾個婦人還在說道,臺前的杜媽媽臉色冷如寒冰,啪啪兩聲揮了手中的量尺。
“東家的事情,何時成了你們茶余飯后的談資?是不是嫌火食開得太好了?”
杜媽媽生氣的時候特別嚇人,畢竟做了幾十年的管事媽媽,氣場日積月累,早就練出來了。
下面的繡娘低頭閉了嘴,拉布的、挑線的、俱都開始忙碌起來。
杜媽媽冷哼一聲坐杌子上,想起剛剛那些話沉默起來。
外面,阿繡在院里吹了下冷風臉色總算恢復,她回頭看了眼耳尖還紅著的宋添,問道:“添哥,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書袋中還放著那個盒子,宋添興沖沖地跑回來自然想第一時間送給眼前的人,可給剛剛那些人笑話了一番,他又不好意思拿出來了。
“沒事。時間不早,我先回學館了。”
宋添說著便轉身走了,阿繡蹙眉,疑惑地盯著他的背影看。
蒼山學館,姜博淵跟羅貞平有說有笑地回去時,在布告欄下抄卷的宋虹幾人剛剛忙完。
幾人碰頭,羅貞平見宋虹在說了聲便走了。
姜博淵熱絡地跟他道別,之后看了看他們問道:“抄好了?”
“是啊博淵兄,手腕都酸了。”
宋虹作勢甩了甩自己的臂膀,姜博淵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辛苦了宋兄,晚上我請你們吃小炒。”
小炒是食堂里面專給有錢學子準備的小鍋菜,現弄現炒自然比打飯好吃一些。
張壽幾個樂呵呵笑著,宋虹試探著問道:“博淵兄,剛剛你怎地跟那羅貞平一起回來?”
“沒什么,中午一起吃了個飯。”
姜博淵搖著手里的折扇,補充道:“還你的三弟,今兒個請那三人小聚了一會。”
原來今天中午單獨外出是為這個,宋虹笑容微僵,見幾人回教舍那邊默默跟在后面。
姜博淵的興奮勁未過,還說起宋添很有意思,對小姑娘那些絹花感興趣。
幾個人說說笑笑很快就跟在后面的宋虹拉開距離,如果他們聊些別的宋虹還會盡力搭話,可聊宋添,他就算去裝,也插不進去。
那人,他就不應該出現在這里,自從他來到學館,宋虹感覺自己不管是運道還是心情都變差了。
“宋兄,宋兄?”
姜博淵用紙扇拍了拍他的肩,見他看過來問道:“正在說你三弟呢,你愣神做甚?”
“噢,抱歉博淵兄,正在想入甲的那些考卷,走神了。”
宋虹拱了拱手,姜博淵無所謂地揮了揮道:“剛剛咱們也說到這事,張兄說你三弟的文章不錯,解題的步驟跟你相同,這是不是你那二叔教授的?”
宋二才有一套自己摸索出來的解題方法,長久給兒子看文章宋添自然學到了,那次中考宋虹抄文章入了甲,看清宋二才的學識能力,也將他的解題步驟學了去。
可學了步驟也無濟于是,別的方面跟不上。
沒料到他會問起這個,宋虹笑了笑道:“都是二叔的功勞,我跟三弟都受益良多。”
“噢,原來真是這樣。不過宋兄,宋添能入甲你卻頻頻失利……”
“嘖嘖嘖!”姜博淵無奈搖頭,“人比人,氣死人。別喪氣,再繼續努力。”
看似無心的一句,宋虹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戲謔跟嘲諷。
這種感覺……
宋虹想到了一位叫樸翰的同窗,曾經也跟姜博淵交好,可后面不知是不是對樸翰插隊打飯之事有所不滿,姜博淵便開始對他有那種若即若離的戲謔跟疏離。
那時他就好奇問過,既然不喜為何不直接敝棄,姜博淵回了他兩個字,“好玩。”
是的,這人總喜歡在身邊找點樂子,而此時自己也成了他的樂子。
宋虹心底發涼,費盡心機跟姜博淵打好關系,不光是因為同一間號舍,還有他的身份地位。
他去過姜家別院,見識過姜家的富貴,比村中那些地主富戶強多了,而且關于姜家在城里有關系的傳言,他也覺得是真的。
維持不過幾月的友誼怎么就要破了呢?
宋虹有些想不通,他覺得自己并沒有出錯,可這一切好像從宋添入館就開始起變化了!
沒錯,是他。
這就像天生相克的冤家,有我沒他。
宋虹任由前面的人走遠,斜靠在一根木柱子上低低地笑了起來,那表情是從未有過的猙獰。
是夜,阿繡洗漱完搖著團扇回房,剛掀開草簾子,面前便站了一人,然后一個豆腐塊大小的紅漆木盒遞到自己面前。
“這是什么?”
阿繡有些莫名,宋添塞她懷中,咳了咳道:“送給你的。”
“怎么想起給我買東西來著。”
阿繡笑,打開之后又有些怔。
居然是首飾,他今兒中午買的吧,怪不得行為怪異,原來是想給自己送東西。
“看著還不錯,就買了。”宋添望著屋頂問,“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