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太晚了,黃宜安一沾枕,很快便睡熟了。
直到被角被掀起,鉆進來一個帶著夜晚涼氣的身體。
既然如此,她實在想不通祁鈺到底看重了張維的哪一點。
一開始因為心情煩亂,好半天也看不進去幾個字,等到夜色越來越深,越來越寂靜,黃宜安的心也漸漸地沉靜下來,漸漸地忘了周遭的一切,沉浸在書中的權謀朝爭、風云變幻之中。
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要想了,等時機到了,她自然會知曉的。
黃宜安放下書卷,掩唇打了個呵欠,聲音也染上了幾分困意,呢噥道:“夜深了,你也早些歇下吧。”
黃宜安一直等到晚膳后洗漱畢,祁鈺都沒有回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也睡不著覺,干脆剪了燈芯,撥亮燈光,靠在床頭接著看書。
祁鈺見了,不免心疼地自責道:“都怪朕,一時談興上來,倒累得你跟著熬夜,眼圈都黑了。”
黃宜安一面拿粉遮掩,一面笑道:“怎么能怪陛下呢?陛下早在晚膳前就派人傳話讓臣妾不必等了,是臣妾自己非要等陛下的。”
她為祁鈺熬的夜,當然得讓對方知道,否則豈不是對不起眼底的這兩片青影?
果然,祁鈺一聽這話,眼底柔情更甚,傾身靠在她的肩頭,溫柔道:“等給二位母后請安回來,你再補個眠。以后可不許再為了朕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
黃宜安順手握住了祁鈺扶在自己肩上的手,嬌嗔道:“那可不行!臣妾答應了陛下要一直陪著您的,怎么能食言呢?”
祁鈺眉眼因為這聲嬌嗔而飛揚起來,將臉一側,在黃宜安頰邊印下一吻。
黃宜安連忙躲開,對鏡照了照,一手輕撫祁鈺親過的地方,嬌聲嗔怨道:“陛下,臣妾剛搽好的胭脂,又被您給弄花了!”
祁鈺眉梢一揚,咂嘴佯作品味狀,片刻,一本正經地點頭道:“嗯,朕覺得皇后臉上的胭脂,比什么甜點都要香甜可口!”
惹得黃宜安一陣輕捶嗔怨。
阿梅等人都禁不住抿唇忍笑。
上轎輦前,祁鈺才恍然想起昨日之日,連忙低聲問黃宜安:“對了,昨日母后留你下來都說了什么?”
田義和阿梅聽到祁鈺問這句話時,都自覺后退了兩步。
后面的人見狀,自然跟著退后,不敢上前打擾。
黃宜安思量一瞬,才低聲笑答道:“也沒說什么,就是夸臣妾伺候得好,想要臣妾到慈寧宮長伴左右,又怕陛下您吃慣了臣妾做的膳食,又慣于歇宿坤寧宮,會不同意呢。
“母后的戲笑之語,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作為皇后,她在執掌六宮的李太后面前根本就沒有說“不”的權力,可是她雖然敬重感激李太后前世的回護之恩,卻不愿意因此被李太后隨意轄制,重復前世的命運,那自然就只能向祁鈺求助了。
況且,不吃尚膳監送來的御膳、夜夜歇宿坤寧,壞了禮儀規矩的是祁鈺,她憑什么要替他接下李太后的訓責與威脅?
說好的攜手進退,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也要同當了!
祁鈺聽完這話,臉上的笑意頓時一凝。
知母莫若子,李太后是戲笑之語,還是暗藏訓責,他一聽就明白了。
只可惜這個傻皇后,自從大婚起便對李太后懷有一種天然的敬服和親近,才會相信李太后這只是戲謔之語。
說到底,還是他先惹了李太后不悅,才給黃宜安招來這份災殃的。
祁鈺心中歉疚,堅定地輕笑道:“母后說得對,她要是來討你,朕可不同意!朕真是一時一刻都離不開皇后呢!”
明明說的是心里話,可是聽起來就讓人莫名覺得不正經。
黃宜安瞋了祁鈺一眼,率先登上鳳輦。
祁鈺縱聲大笑,隨后乘上龍輦,絲毫都沒有責怪黃宜安先他而上不夠敬從的意思。
田義等人見了,不免對黃宜安更加敬服了幾分。
也有人遠遠地瞧見了,暗自記下,準備尋機會稟報給李太后。
皇后竟敢先于皇帝乘輦,真是太沒有尊卑規矩了!
自從入宮后,她便留心觀察祁鈺的言行舉止,再加上前世的經驗,因此很容易便分辨出祁鈺此時心情極好。
看來,是與張維相談甚歡。
可張維是張圭傾心培養的接班人,此次張圭離京前直接越過各位次輔直接提拔上來代為執掌內閣的末輔,祁鈺在不滿張圭專權的情況,為何會與張維相談甚歡呢?
“吵醒你了?”
黃宜安聽到這聲音時,已經借著透進來的幽幽的星輝,看清祁鈺含笑的面容。
“陛下回來了。”黃宜安揉了揉眼睛,軟軟地說道,聲音里還帶著將醒未醒的迷糊與旖旎。
“嗯。”祁鈺低聲笑應道,將黃宜安攬在懷里,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發心,言語溫柔,帶著從未有過的輕快,“快睡吧,再睡半個時辰,就該起身梳洗,去給二位母后請安了。”
黃宜安卻陡然間清醒過來。
黃宜安被涼意一驚,一下子抱被坐了起來,未及看清何人,耳邊便響起祁鈺歉然含笑的低語。
阿梅笑著應了,服侍黃宜安躺下,放下帳簾,熄燈出去了。
黃宜安按下心中的不解,柔順地點點頭,躺在祁鈺懷里,閉著眼睛清醒到天亮。
早上醒來時,眼底便有了一片青影。
黃宜安回過神來,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沉聲問道:“陛下還在御書房同張大人議政嗎?”
阿梅點頭答道:“半個時辰前,紅珠親自去探問過,說是御書房內燈火通明,還有內侍送宵夜進去。看來,陛下是打算與張大人通曉議政了。”
等到三更鼓響,阿梅見燭光未熄進來查看時,黃宜安一本書已經翻過了一小半。
“娘娘,夜深了,早些歇息吧。”阿梅低聲勸道。
黃宜安掩卷沉思,張維有什么本事,能讓祁鈺如此廢寢忘食地同他議論政事呢?
前世,哪怕張圭去世之后,張維順利取而代之,也并未見祁鈺有多么看重他——張維的能力確實也無法同張圭相提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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