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溪隔兩日,算著祁鈺的氣該消了,又偷偷地遞牌子進了宮。
給兩宮太后請安后,張溪立刻跑來坤寧宮和黃宜安長話短說。
見禮罷,待黃宜安遣退了宮人,張溪便放炮仗似的地說個不停:“徐源之事怎么說?你可還有什么要考察的?具體怎么施行?還是請黃二老爺出面嗎……”
黃宜安聽得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等張溪問完了,黃宜安忍不住笑道:“張姐姐今兒個是怎么了?這么趕!活像是后面有什么追著你似的。”
張溪委屈地睨了黃宜安一眼,道:“我可不想再像上次似的,被陛下給攆出去!”
黃宜安想起前事,忍不住笑出聲來,還不忘替祁鈺分辯道:“陛下并未攆你……”
話未說完,就被張溪打斷了。
“瞧瞧瞧瞧,我還沒說什么呢,你這就護上了!明明受驚嚇委屈的是我好不好?”張溪撇撇嘴,垂目憂嘆道,“果然是有了陛下,便忘了你我昔日的情誼!”
黃宜安哈哈大笑,上前挽住張溪的胳膊,一面搖,一面打趣道:“你這話要是被陛下聽見了,他可就要真的攆你走了!”
張溪白了她一眼,氣哼哼地說道:“攆就攆,反正李子楨就在宮外等著我呢!”
黃宜安訝然問道:“他竟然在宮外等著你!這是有多不放心吶。”
進宮可長可短,若是她留張溪用膳,甚至是留宿,李子楨可不就得等到明日去了?
黃宜安拿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張溪,笑著打趣道:“可見李公子十分體貼愛重你。”
張溪臉頰微紅,硬聲硬氣地回了一句:“只許你有人疼,不許我有人愛嗎?”
“當然不是!”黃宜安笑道,“張姐姐能夠嫁得良人,我打心眼里為你高興呢!”
兩輩子都被一個人捧在手心里寵愛,張溪真的很幸運了。
張溪聞言,看向黃宜安,認真地回道:“我也真心祝愿你和陛下白頭偕老、恩愛一生!”
雖然沒能把安妹妹拐回家做弟媳,她很失望,不過只要安妹妹過得好,那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兩人執手相看,均是一臉動容。
一旁的阿梅見了,在心里嘟噥一句:你們兩個這般親昵到容不下旁人的樣子,也難怪陛下會不高興了……
笑鬧罷,黃宜安一一解答了張溪的問題,末了,眉頭微蹙,低聲道:“自從得到馮永亭被下內獄的消息之后,張首輔便星夜兼程,只幾日人便已經到了通州。可是到了通州之后,他卻沒有急著進京,反而在驛館休整。
“陛下為了此事,頗為愁悶。我要忙著安撫陛下,還得防止后宮有人借機生事,因此不得閑暇。
“徐源這件事情,就有勞張姐姐交托我二叔去辦了。”
張溪聞言,也收了戲笑之色,沉聲道:“此事我也聽說了。李子楨說,張首輔這是故意遲而不發,等著陛下主動‘認錯請罪’呢!”
一個做臣子的竟然想讓皇帝認錯請罪,簡直就是藐視圣威!
最關鍵的是,祁鈺在處理馮永亭一案上雖然稍顯急進草率,卻也并無大過,張圭如此為難,實在是太過分了!
其實不只是李子楨,只要眼不瞎心不盲,都能夠看得出來,張圭這是故意為難祁鈺,借機表達自己對于馮永亭一案的不滿呢!
“李子楨還跟你說這些呢!”黃宜安笑嘆道。
世人總秉持著“男主外、女主內”的信條,以為女子只要安守內宅的一片天地就好了,不必多管外頭的風云變幻。
李子楨能和張溪討論朝堂政事,還能將自己的見解告知張溪,十分難得。
張溪白了黃宜安一眼,道:“你的關注點還真奇特!”
眼下最該擔心難道不是如何應對張圭的“詰難”嗎?
黃宜安笑嘆一聲,道:“我也著急啊!可是對手是張圭,光著急又有什么用?”
前世馮永亭直到張圭死后才被一并清算,今生卻早早地就被趕出了京城,而且比起前世被發配到金陵守陵,今生帶著一身重傷被押解流放到蠻荒之地,命運更加悲慘。
她沒有成法可依,自然只能伴著祁鈺摸石頭過河。
“那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李子楨說……”張溪話說一半,突然覺得不合適,便又立刻收住了。
黃宜安看了張溪一眼,轉頭吩咐阿梅去換茶。
阿梅會意,提壺出去,親自守在簾外。
“張姐姐對我還有什么不好說的?”黃宜安笑嘆一聲,正色問道,“姐夫怎么說,還請張姐姐告知于我。”
張溪被黃宜安的這一聲“姐夫”驚得直瞪眼,半晌,瞋了她一眼,道:“你為了陛下,還真是紆尊降貴、禮賢下士。”
黃宜安嘻嘻笑道:“跟張姐姐和姐夫,怎么能說紆尊降貴、禮賢下士呢?不過是遇到了難處,一家人商量怎么度過難關罷了!”
說她胖她還喘上了!
張溪睨了黃宜安一眼,無奈屈服。
皇后娘娘都這么跟她套近乎,她還能不說嗎?
“李子楨說,張圭此舉,未必就是真的要問罪于陛下。”張溪壓低聲音道,“畢竟馮永亭一案,陛下未動朝堂一人,只懲處了馮永亭這個罪首和幾個內侍幫兇。
“可是,陛下能夠順利地了結此案,肯定少不了他人幫忙。所以張圭此舉,一來是要看陛下的態度,是否一如既往地敬重他這個元輔帝師;二來也是借遲而不發,引得朝中暗中幫助陛下的人自亂陣腳,好趁機肅清這股隱藏在暗中的勢力。”
黃宜安連連點頭,道:“姐夫說的很有道理!”
張溪被黃宜安這聲“姐夫”喊得又瞪了她一眼。
她都已經坦言相告了,這樣的近乎是不是不用再套了?
“因此李子楨以為,陛下當務之急,就是立刻采取行動,解了張圭的疑心,也趁機攪亂張圭的布局,保存隱藏于暗中的勢力。”張溪知無不言。
黃宜安雙眼一亮,道:“陛下可以于郊外親率文武百官迎接張圭!”
“就是這個意思!”張溪道,“李子楨說,想要取之,必先予之,一時的示弱退讓,是為了對手放松警惕,囂張輕率,再伺機一擊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