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魚覺得自己可以著手準備換個地方養老了。
倒不是怕沈郁報復,她敢得罪他就有辦法應付他報復回來,周總前世白手起家摸爬滾打過來的,什么人沒見過呀,真不怕這個。
不過見識了沈郁送醫這陣仗,魚魚才發現,她好像惹了個大麻煩。
沈郁一暈她趕緊跑去找人,按理說人來了應該趕緊把人送廠醫院,這個時候的國營大廠都有自己的醫院,像機械廠這種超級大廠,自己的醫院不比地方上的國營醫院醫療水平差。
問題就出在這個沒按理說上了。
魚魚就近找了技術科的人來搬沈郁送醫院,可技術科全體跑來了,大家都站那看著,沒一個人敢動他,圍一圈看著沈郁躺在地上,集體低頭瞪眼,遠點看還以為這人去世了全體默哀呢。
馬副科長人胖個子矮跑最慢,腆胸迭肚邁著小短腿最后跑過來,看了一眼又呼哧呼哧頂著一胖腦門熱汗往回跑,魚魚都看傻了,問身邊的老趙:“聽說馬副科長是沈工舅舅?”
這舅舅是三斤果子二斤糖認的吧?你外甥正生死不明人事不省呢,你怎么看一眼就跑了?
老趙很有經驗:“馬副科長這是打電話找廠長和馬科長去了,沈工的事兒除了他倆沒人敢管,到時候惹一身麻煩!”
魚魚看看躺在地上的沈郁,這人臉上都要沒人氣了看不見嗎?這是一般的事嗎?直接送醫院能有多大麻煩?他醒了還能因為你救了他咬你一口?
魚魚蹲在人群外等了五分鐘,還是沒見一個能主事兒的人來,她忍不住從圍觀的人群空隙往里瞄了一眼。找人來之前她怕他再吐憋死自己,把他側放在草地上躺著,現在還是那個側頭的姿勢,眼睛嘴巴閉得緊緊的,臉色已經從一開始的青白往灰白上發展了。
再不趕緊送醫院這人真危險了。
魚魚記得前世她坐遠東國際列車去老毛子那邊跑邊貿做倒爺,六夜七天的長途火車上就見過這樣的情況,那人也是暈倒之后沒有及時搶救,最后臉色慢慢變成沈郁現在這個樣子,沒撐到到站送醫院就去世了。
魚魚嘆氣,沈郁再討厭跟她也沒死仇,人還是她給氣暈的,怎么也不能看著他死啊。
魚魚走進人群,剛要往沈郁跟前湊就被老趙給拉住了,老趙把她拽出人群蹲假山旁邊嘀咕:“你剛來不知道,沈工可不是咱們能碰的!以前我們科有個新分配來的大學生,名牌大學畢業,長得挺好看個小姑娘,就因為撲沈工車門上了,現在還在咱們附屬皮鞋廠釘鞋掌呢!”
這話的信息量有點大,魚魚都不知道先接哪個話茬了。
不過現在不是聊閑話的時候,老趙的意思她是聽明白了,簡單直白點講就是沈郁看著是個金大腿,可這金大腿有毒,多金光燦燦都不能抱,前面的人已經以身試法下場凄慘了!
魚魚倒是不介意老趙覺得她要巴結沈郁抱大腿,她也沒時間跟老趙在這兒閑磕牙,指指沈郁告訴他:“他得換個姿勢躺著,要不待會兒再吐了能把自己直接憋死。”
說完又往人群里去了,老趙伸伸手還是放棄把她拉回來,不過還是很替魚魚捏了一把汗,這小孩兒剛來不知道,沈工不能碰就是字面意思,那是真不能碰!現在還在皮鞋廠釘鞋掌那個大學生跟個大牌子似的立著呢,這就是碰了沈工的下場!
不對,人家是有碰沈工的心,可還沒碰上,只是碰了他的車就這么慘了,魚魚這回可要闖大禍了!
魚魚不知道那位大學生的事,在大家眼里她去動沈郁那就是傻小子不知深淺的愣頭青,至于她是真的怕沈郁這個姿勢憋死自己還是想趁機巴結也沒人知道。
這個時候普通人的醫療急救知識基本都是一片空白,倒是方便魚魚找借口,一忽悠就沒人敢攔著她了。
畢竟這位再有毒那也是個金疙瘩,真出事了大家跟著一起倒霉。
魚魚走到沈郁身邊蹲下,圍觀的人群自動倒退三步,就怕她把這位金疙瘩給折騰出事兒來殃及無辜。
這倒更方便魚魚做點手腳了。
她一邊搬著沈郁試圖給他換個姿勢,一邊握住他的手準備往他身體里輸送精神力。
這個辦法她前幾天晚上偷偷在幾只知了身上試過,不用管它們頭上的氣團是什么顏色的,直接把精神力輸入進去,有點像強力充電。
反正知了感覺很好,本來被小孩子折騰得只剩蹬腿兒的力氣了,魚魚給了他們幾縷精神力,馬上活蹦亂跳,從桌子直接蹦到天花板上,跟個彈力球似的。現在它們幾個還在她屋里蹦呢,紗窗都給撞壞好幾個窟窿了。
魚魚也不管沈郁身體到底哪里出了毛病,她也不看他頭上的氣團,麻煩都是從好奇開始的,她對這種很明顯是麻煩的事一點好奇心沒有,只想保證沈郁能撐到進醫院別半路死了。
人是她給氣暈的,怎么說都得負一點責。
魚魚握了一下沈郁的手,發現這人看著瘦骨架可真不小,這手她根本握不住,最后為了握得穩一點,只好抓著他的大拇指,一邊裝著查看他的情況幫他翻身一邊把精神力輸送過去。
她的精神力一過去,人就給嚇得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如果把知了的身體比喻成一個幾毫升小玻璃瓶,她的精神力一進去就能感受到空間范圍,輸入進去幾縷就能讓知了身體里的小空間被充盈被照亮,那沈郁的身體就是一個宇宙黑洞,沒有邊際的空蕩和黑暗,還帶著極寒的冷,別說在這樣的環境下活著,就是看看都讓人心生懼意。
魚魚的精神力輸入進去瞬間就被吞噬掉,完全無聲無息沒有任何反應,她打了個冷顫,好像是自己也被推入了沈郁那個黑暗寒冷無邊無際的空蕩世界,心里涌上巨大的恐懼,下意識地就要把精神力收回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根本不受她控制,本來一絲一縷緩慢輸出的精神力像被人破壞了閥門,瞬間奔騰著沖出身體,洶涌如激流一般涌向沈郁那邊。
可即使這樣,大量涌入的精神力對沈郁來說也是水滴進入沙漠,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好像他身體里那個黑暗寒冷的黑洞能吞噬掉一切。
魚魚感覺自己身體里的精力像是被什么她根本抗拒不了的力量抽走一樣,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人就虛弱得腿軟眼花,冷汗不知不覺間已經流了一臉。
她嚇得什么都顧不得了,趕緊撤回精神力就要松開沈郁的大拇指,大家說得太對了,這人真的碰不得!
可已經來不及了,在她松手的一瞬間,沈郁那只本來已經慢慢冰冷僵硬下去的手忽然抽搐了一下,接著好像感覺到了她的手馬上要離開,忽然緊緊握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