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噴火龍一樣沖進香樟林,魚魚跟在他后面趕緊追進去。
在林間小道里追了好幾百米,眼看沈郁越走越遠,魚魚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要放棄了,“哎!我在這兒等你,你轉一圈記得回來找我啊!”
沈郁腳下更快,路邊的小灌木被他一胳膊抽過去,落一地綠葉子,人轉眼就不見了。
魚魚坐在石凳上喘氣,這一個追一個跑的,特別像昨天晚上看的臺灣苦情劇,瓊瑤阿姨編劇的那種,她在后邊喊:“你等等你聽我解釋!”沈郁在前面捂著臉跑,“我不聽我不聽!我很你!”
哈哈哈哈嗝!魚魚被自己的腦補給嚇出一身雞皮疙瘩,受不了受不了!所以還是別追了,反正沈郁待會兒會回來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諒魚魚生了副七巧玲瓏心,也真是猜不出來沈郁的心思,剛才他在窗外瞪了他們仨一通,然后什么都不說也什么都不做,轉身就往樹林里沖。
魚魚條件反射就追出來了,追到半路發現其實她可以不追的,可又一琢磨,要不趁這個機會把那二百塊錢給他吧,就接著追,然后沈郁就跟頭憤怒的公牛似的悶頭瞪眼往前沖,她愣是沒追上。
半個小時以后魚魚放棄了,不等了,天也熱起來了,她還是回去喝口茶歇歇吧。
往回走了沒到五十米,一轉彎就看著沈郁了。
他也不走,就站林蔭小路正當間,看著魚魚呼呼大喘氣,魚魚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穿了什么紅色的衣服刺激到他了,要不他跟斗牛似的,隨時都準備沖過來的架勢是怎么回事?
魚魚對著氣得頭頂冒火的沈郁干干巴巴地笑:“沈工,你去哪了?我找你老半天了!”
沈郁火氣更盛:“滾!離我遠點!”
魚魚往前走兩步,站在他身前接著笑,“沈工,渴不渴?我請你喝茶吧,碧螺春,新炒出來的新茶,可香了!”
沈郁:“讓你滾你聽不見嗎?”
魚魚見他雖然這么說,可火氣明顯就退下去不少,決定再接再厲一把:“我專門給你留的,別人都舍不得給他喝!”
沈郁鄙視魚魚:“你給老趙和小徐喝的是樹葉子嗎?”
魚魚:……不是,你到底站窗外看多久了?連我們喝什么茶都看清楚了。這天沒法聊了!
她站得有點累,往旁邊的樹干上靠,沈郁氣得一把把她給揪到路中間站好:“你這什么毛病?什么臟東西都敢往上靠!什么臟手都讓碰!”
魚魚前世三十年的人生經驗告訴她,任何時候都不能被人帶跑偏,特別是對方的腦回路你完全摸不清的時候,對自己不利的話題必須繞過去!
魚魚:“沈工……”
沈郁:“我沒名字嗎?”
魚魚:“沈郁……”
沈郁:“我們是大街上剛認識五分鐘嗎?連名帶姓你叫誰呢?”
魚魚:……生活不易,魚魚嘆氣。
“沈爸爸!”
沈郁:“你找打是不是?”
魚魚:“祖宗!你想怎么樣給個痛快話!我渴死了,回去喝口茶再吵吧,沒力氣了!”
沈郁氣哼哼地往回走,“看見你就煩!剛才不是挺有勁兒嗎,多能鬧騰啊!倆揍你一個你還笑!你是不是傻?別裝死!問你話呢!是不是傻?”
魚魚拖著腿跟在后面,悶頭走路不說話,不管怎么樣,那個“什么臟手都讓碰”的坎兒算是過去了。
沈郁卻不打算放過魚魚,在他這魚魚的小辮子一大把,隨手抓一個就夠她檢討的了,把悶聲不吭的魚魚給拽到身邊,“別裝死!說話!”
魚魚一抬眼他就知道這小孩兒又沒安好心,先發制人:“不許罵人!”
魚魚眨眼,沈郁給她個腦瓜崩:“不許叫爸爸!祖宗也不許!別裝死!給我說話!”
魚魚:“親,在呢!有什么……”能為您服務的?
魚魚沒說完就被沈郁一把給推出去了,勁兒大得差點把她給推飛,本來就腿軟,這一下徹底剎不住車,魚魚就著地勢噔噔噔退后好幾步,然后一個趔趄摔在地上就沒影兒了!
真沒影兒了,摔倒那里是個下坡,魚魚直接滾到河堤上掉護城河里去了!
沈郁舉著手目瞪口呆,愣了一下趕緊往下跑,跑到河堤上就看魚魚腦袋上頂著棵水葫蘆抓著岸邊的蘆葦正往上爬呢!
魚魚抹了把臉上的水,給自己抹了好幾道泥道道,“你別過來!離我遠點!”這位是真惹不起啊!不定什么時候就發瘋,發起瘋來不管不顧,她這是第一回因為嘴欠差點沒命!
沈郁看著魚魚濕透的衣服和滿身泥,人生第一回手足無措,乖乖退后兩步,看魚魚往堤岸上爬有點費勁,又趕緊伸手去拉她。
魚魚看看自己手上又是泥又是草葉子的,沒敢碰他,這位可是嚴重潔癖患者,犯病了能把她再給扔河里去!
沈郁看著魚魚爬上來,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期間好幾次伸手想碰她,都被魚魚給瞪回來了。
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魚魚跟他發脾氣了:“離我遠點!”
“看見你就煩!”
“你找打是不是?”
沈郁一路跟到小紅樓,魚魚進了辦公室砰地關上門。很好,出來混都是要還的,也輪到她把門拍沈郁臉上了!
沈郁站在門外舉起手又放下,放下再舉起來,來來回回十多次,最后也沒敲下去這個門。
敲了門之后要說什么?沈郁也不知道,他就提著心在那發愣。
能怪他反應那么大嗎?聽聽周魚魚說得那是什么話!叫他什么?真是……沈郁狠狠揉揉自己的臉,試圖把那種讓人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給揉下去。
這小子太不像話了!什么都敢說!教訓他一下怎么了?看他以后還敢不敢瞎叫!
不過,沈郁幾乎是下一秒就妥協了,他以后肯定還敢啊!不敢他就不是周魚魚了!
親,親什么!這小子嘴上就從來沒個把門的!這要跟誰都這么叫……沈郁咬牙,敢跟誰都這么叫,那就把他再踹護城河里去!
魚魚用屋里臉盆的水簡單洗了一下手臉,換了套衣服準備回家,她這是工傷,必須回家好好休養!
出門沒看到沈郁,她也不去請假,直接回家洗了個澡,然后好好睡了一覺,醒了就聽到馬科長坐在隔壁周奶奶的屋里說話。
魚魚懶了一會兒才起來,去院子里的水龍頭下洗了把臉,就主動過去跟馬科長打招呼。
馬科長還是那副歸國華僑的打扮,今天穿的是藍色真絲短袖和米色半裙,頭發燙成大卷蓬松地散在肩上,遠點看就是個港臺女明星。
馬科長對魚魚特別親切溫柔,還帶著濃濃的內疚:“我是來替小郁跟小周道歉,這孩子太過分了,這才幾天,這都欺負小周兩回了!上回是他沒管住狗還說得過去,這回就太過分了!怎么能把人給踹護城河里去呢!聽說還往里扔石頭不讓你上來?來給阿姨看看,沒砸著你吧?”
魚魚借著倒水躲開馬科長,心里琢磨這又是哪一出。
馬科長譴責了一通沈郁,又跟周奶奶和魚魚道歉,再親切地安慰了一通魚魚,終于說到正題上來了,“小周啊,小郁這脾氣大伙都知道,他下手沒個輕重,你在他身邊工作,他想對你干點什么我們還真怕防不住,就怕下回他真傷著你。要不,你看看,先去分廠待一段時間,等他這股勁兒過去了再回來。”
“你放心,工資待遇肯定比在總廠高,過了這幾個月就讓你回來,回來你想去哪個崗位阿姨肯定給你好好安排!”
魚魚喝口水,摸摸兜里那還沒還回去的二百塊錢,是,她現在是得過且過打算佛系養老,可她還沒死呢!這整天往她身上動心眼兒還沒完了是不是?
魚魚讓馬科長給整叛逆了,這錢不還了!沈郁要做朋友?好啊!看在你媽的面子上咱倆以后好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