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館去李府的路上，鳳蝶忍不住跟小五贊嘆道：“沒想到白氏對您這么好，也沒像那個奶奶一樣嫌棄您入了下九流，瞧著像是真心疼您的。”
“白姨素來心善，不然當日也不會救我了。”
提及此事，小五不由想起了方先生，不由笑著跟鳳蝶說了昨夜之事，驚得鳳蝶連聲稱贊：“那姑娘的大恩人該是方先生，竟被他瞞了這么久！”說到這兒，她忽然有些臉紅，“只是不知道這樣好的品行、外貌，怎么二十幾歲了還是孤身一個。”
小五不是孩子，瞧她那樣子便知她有了好感，便笑嘻嘻盯著她瞧，羞得鳳蝶不打自招的埋怨：“哎呀，姑娘，你這么看我干什么呀？我就是好奇罷了！”
“我知道，也沒說別的呀？”
小五故意逗她，羞得鳳蝶粉面含春，紅著臉故作生氣：“姑娘腦袋里那么多故事，果然是個壞的，小小年紀成日里凈想著這些。”說到這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臉上羞色漸退，小聲揶揄自己道，“我早就臟了，別說方先生，連路邊挑擔的都配不上了。”
“別亂說。”小五忙在鳳蝶耳邊提醒，眼睛往車簾外瞥了瞥，好在車輪滾滾，她們小聲聊天的聲音淹沒其中。
鳳蝶明白她的意思，重重嘆了口氣，故意撐出笑臉：“沒事，姑娘，這都不重要了，我想的只有兩件事，一件是伺候好你，另一件是……”說到這兒她住了嘴，只認真瞧著小五的眼睛，小五自然知道她想說什么，握著她的雙手點頭道：“我知道！”
自是讓呂狗血債血償！
說話間到了李府，小五讓車夫把車停得稍遠些，讓鳳蝶下車去跟門房小廝說。
鳳蝶往小廝手里塞了些錢，小廝二話不說當即跑進去報信了。小五在車廂里等了許久，才見角門一開，翠兒和大丫一前一后從里面走出來，鳳蝶忙上前施禮，并將她們請到馬車上來。
翠兒自是高興不已，大丫瞧見小五換回女裝，雖衣料上等，卻淺面素釵，眼角略略酸了些，立刻坐下來斥責小五：“呸！你還是不是我親妹妹？！罵了兩句就再不來見我，病了都不跟我說！你到底怎么了，身上哪兒不舒服？有沒有好些？！”
她疾言厲色，卻字字溫情，小五忍不住眼含熱淚，拉著她和翠兒的手，把跟白氏說的話又跟她們說了一回，驚得大丫恨聲罵道：“你這傻子，既然逃了，就逃得遠遠的，怎么又給捉回來了？！”
小五不敢說自己一時情動，幻想著要留在胡思明身邊，只怕越發丟人；倒是鳳蝶心細，馬上將責任承擔下來：“都怪我，發燒發得厲害，姑娘為了救我沒敢跑遠，在外面貓了一夜便回城看大夫了……”
翠兒也勸大丫：“小五若真跑了，你家不會跟著遭殃嗎？要我說留在惠豐居說書也不錯，小五這身本事就是該說書的，將來成名成角，眾星捧月，還賺夠了金銀，多逍遙自在！”
“哪個角兒不是打出來的？倒不如跟翠兒你一樣，嫁個如意郎君安穩。”大丫立刻回了翠兒一嘴，不知是不是小五多心，總覺得她這態度……像是浸著檸檬酸。
翠兒毫不在意的笑道：“大姐，你這是恥笑我了，我只是妾，哪里擔得起這個‘嫁’字？倒是大姐你，將來公子將你指給哪個得臉的小廝，才是正經的‘嫁’呢！”
這下小五知道不是錯覺了，原來大姐還只是丫鬟，甚至可能被翠兒知道了她和李玨的關系，導致兩人離心了。
大丫看出小五神色有異，大概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太多，扯開話題又罵她道：“你賺了錢，都不回鄉看望奶奶嗎？我爹來找我兩三回了，先說春種沒錢買種子，后說奶奶病了要請大夫，孫大夫進城賺大錢了，只能找車送奶奶去外鄉……你賺錢最多，合該多給家里些的！”
小五聽說奶奶病了有些擔心，忙問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聽大丫說是上個月，小五心里也有些沒底：“上個月爺爺和娘去惠豐居找過我，還帶著小六，我給了五兩銀子……我讓娘對奶奶好些，她并沒說奶奶病了啊？胡家也……”
“五兩？！”大丫驚得瞪大了雙眼，目光落在她的錦衣上才忽然釋然了，往車廂上一靠便冷笑起來，“難怪爹對我這么差，原來你給這么多？也罷，下次爹再來我要跟他說，再也別來找我，誰賺的多找誰去！”
“大姐……”翠兒扁著嘴角就要懟大丫。
“翠兒，”小五連忙攔住，握著她的手問道，“你跟我最好了，是嗎？”
翠兒滿臉的爭斗之色立刻緩和了些，眼角余光瞧了瞧獨自生氣的大丫，嘆了口氣道：“是，除了你，我再沒別的朋友了。你在惠豐居說書，我沒覺得不好，別人說什么上九流下九流，就讓她們說去，我還是商女呢！公子不還是獨寵我一個？”
小五原還是感激的，聽到最后一句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她終歸還是忍不住懟了大姐。
“我剛在酒館過來，看過白姨跟何叔了，都好著呢，店里生意也挺好，都是從前的老主顧……二保也好著呢，”小五努力緩和著氣氛，“白姨也很惦念你呢！”
幾句話說得翠兒立刻便軟了下來，目光之中涌動著點點星光：“這一兩天我再去看她。”
小五點了點頭，又瞧了瞧暗暗垂淚的大姐，握緊了翠兒的手說道：“我想跟大姐……單獨說幾句……我家的話……”
翠兒恍然大悟，立刻點了點頭：“你還去惠豐居說書嗎？《射雕》沒聽完，每每想起我都惦記著呢！可惜我不便出去去看……”
小五笑道：“我打算有空了，一頁一頁寫出來，到時候你不便出門也不打緊，看字就好了。”
“那可好！”翠兒高興得整個人都歡愉了，但大丫還在旁邊哭著，不便多說，便叮囑了小五幾句，獨自下車回府了。
小五這才把當日余二柱等人來惠豐居后臺，自己趕走余二柱的事兒跟大丫細細說了，只沒提誣陷余二柱要她清白的糗事。
大丫聽她說到“趕這老頭子出去”，忍不住破涕為笑，但又覺得不妥，轉了正臉罵小五道：“你倒是敢！不怕旁人說你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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