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鶴凝云

面見天子

按照禮制,衛離落還朝便應該面圣,但由于昌平夫人的后事,一直滯留到今日。

“將軍派人過來傳達過,讓郡主稍待片刻,陪郡主一起上朝。”蘇念告訴衛離落。

“不必,我們自己走。”說完便拉著蘇念上了馬車。

不知是否是馬車過慢的緣由,剛好在朝堂外碰到了騎馬而來的鎮國大將軍。

“怎么,不等我呢,”大將軍問,“待會到了朝堂之上,不要魯莽,想不好如何回答的問題就保持沉默,為父替你答,那幫老狐貍處心積慮想要找我將軍府的錯處,定要謹慎。”大將軍著急的囑咐著。

但衛離落就好像沒看見他一般,對馬車里的蘇念說:“你在這里等我一會,我去去就來。”

說完便朝朝堂步去,天子廟堂前,共九百九十九級階梯,衛離落走到一半便覺得疲累,看著周圍一邊向前一邊擦汗的官員,心想,怪不得很多官員正值壯年便上書乞骸骨,如若不然,非得累死在這階梯上。

衛離落心中正在暗自咒罵這勞民傷財的破樓梯,一抬頭卻看見了一位著玄色四爪蟒袍的人,單手負立,笑容淺淺。正是那日城下扶她起身的太子殿下,李景泓。

“離落妹妹可是累了。”李景泓關切的問。

衛離落還未來得及回答,階下一人未至,嗤笑先達,“太子殿下果然好手段,籠絡黨羽的計謀讓為兄望塵莫及啊!”

此人看上去比太子年長不少,應更加穩重,未曾想這般不羈,對東宮全無敬意。衛離落心中暗自思襯,想必這便是與太子分庭抗禮的大皇子李景渲了。

太子并無惱意,對著晉王李景渲微微躬身,“皇兄安好。”

晉王并未回應,只是對衛離落道,“離落郡主初回京都,何處為佳木,應多多琢磨才對啊!”說完便拂袖繼續向前。

衛離落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衛離落手握南境兵權,不論是太子還是晉王,都不會對這么大的力量無動于衷。

衛離落微微一笑,對著晉王的背影說到,“謝晉王提點,只是衛家軍姓衛,不姓李。”

此言一出,不僅晉王身形一滯,太子也驚訝的看著她。

“慎言,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此話若是被父皇聽見,是要按謀逆論處的。”李景泓言辭有些急切。

衛離落雖知他接近自己是有目的,但并不反感,只道,“多謝,我雖不知禮數,卻也不傻,這話我是萬萬不會當著圣上說的。”

今天,定會很熱鬧啊!衛離落心想,不過,我喜歡。

按禮衛離落應與眾武官一起拜于將軍身后,可她不顧百官所想,另起一行,拜于行首。

天子一聲平身,百官才躬身站起。

衛離落這才得到機會看看這位圣天子,雙眉似劍,目光陰鷙,一身黃袍,坐于龍椅之上,威儀無限。

大皇子比太子更像他。

“臣有本要奏,”文官一眾中有人出聲說到。“衛氏女年幼,不應握兵權,此次回朝,應收繳兵符,交由有經驗謀略的官員手中,方可保我大衛安穩啊!”

衛離落知道自己是此次朝議的焦點,但也沒想到一上來就談到自己,真是急不可耐,急不可耐啊!

衛離落抬眸看了看龍椅之上的圣天子,想看他怎么說。

天子看向衛離落,“哦,郡主怎么看?”

不僅是百官害怕將軍府一家獨大,更應該感到不安的是天子才對。

“這東西啊!臣早就不想要了,誰喜歡拿去便是。”衛離落從袖中取出一塊銀色的東西,隨意在手中掂了掂,正是兵符。

然后準確無誤的走到剛剛那位大臣身邊,將兵符遞給他,“你若想要,就拿去吧。”

那大臣駭然,“此乃國之重器,豈能兒戲。”

衛離落像是不解,明明想要,給你送來了,卻又不敢接。

“哦!也對,你只是一個只會舞文弄墨的文官,持兵符確實不合適。”衛離落像是明白他不接兵符的原因了。

“那你跟我說說,那個有經驗謀略的官員是誰?我還是給他吧!”衛離落繼續問到。

那官員萬萬沒想到衛離落竟是這般跳脫,完全不講規矩。

面對衛離落的詢問,那人額前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這是一道送命題,不說是誰,但那話是自己說的,指出交給誰,在圣上面前無疑是**裸的結黨營私,所以只能緘口不言。

但衛離落卻沒有就此罷休,“你怎么不說啊!”

那大臣無奈,只好跪下對著圣上說了一句“臣惶恐。”

衛離落,看他莫名其妙的跪了下來,“你不說我就自己去找了。”

然后她走到了武官一列,逮住第一個問,“你有用兵的經驗謀略嗎?”

那官員連忙低頭擺手,“下官不才。”

然后衛離落又走到下一位身旁,問道“是你嗎?”

衛離落就這樣問了一遍,得到的都是一致的回答。

衛離落轉身朝天子行了一禮,“難道朝中無人了嗎?”

這句話一出,好幾位大臣不約而同地抬袖擦了擦額前的汗。

這時,文官之首,微微屈身道:“兵符承接之事有關國體,自是應由天恩圣斷,群主于朝堂之上這般詰問群臣,枉顧圣意,是何居心啊?”

這位便是當朝宰執,韓衛,鎮國大將軍的岳父大人。

大將軍沒想到自己的岳父會對自己的女兒發難。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圣上明鑒,臣絕無不敬之意,”衛離落手握兵符,對龍椅之上的人鞠了一躬。

“只是臣女的母親已為此喪命,臣女并沒有母親那樣遠大的抱負,不想為兵符所累,可臣問遍了這朝堂之上的股肱之臣,竟無一人敢站出來。呵!難怪齊國將領要嘲笑我大衛的江山要靠女人來守衛。”

此言一出,武官皆驚恐下跪,齊呼,“臣無能。”

朝堂寂靜了,少頃,圣天子向前俯身,語氣平平,卻透露著危險的信息。“你可知,什么叫,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平地一聲驚雷。

除了衛離落,剩下的人皆倉皇下跪,剛剛已經跪下的武官將身子伏得更低,又齊呼,“圣上息怒。”

衛離落看了看他們,輕呵一聲,面向圣天子答道,“臣女上過戰場,知道何為血流千里,卻初次登朝,不知何為天子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