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鶴凝云

52.舍命相護

待衛離落匆匆將自己收拾好,剛出門便看見楚括候在門口。

“殿下,晉王返京了。”

衛離落一怔,手指輕輕摩挲著握在掌心的小白兔木雕,“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你去清點一下我和東宮留在這里的人還剩多少。”

晉王現在回京,一旦坐實圣旨是假造的,那這邊就會脫不開身,若拿不到晉王投毒的證據,青禾一局的場面就會陷入膠著,但假傳圣旨的罪名是真的,這樣必輸無疑。

衛離落還在沉思,薛忞又拎著王安鳴走了過來,“還敢不敢打我,嗯”

“你放開我,你就知道欺負小孩子,有本事你和老大打一架啊!”

“嘿!還真長能耐了!”薛忞將王安憶放下,繼續想接下來怎么對付他。

衛離落面上浮起一個疲倦的微笑,對王安鳴招了招手,“過來,小不點,看老大給你帶了什么?”

衛離落將小白兔木雕攤在手心,王安鳴一看,也不在意自己又被人喊了小不點,一陣小跑拿過那個木雕,滿心歡喜的翻過來覆過去倒騰,又將自己口袋中的“雞腿”木雕取出來放在一起比了比。

大概實在歡喜的緊,竟放下了小公子的矜持對著衛離落深深鞠了一躬,“謝謝老大!”

彎下腰身時莊嚴肅穆的神態與撫司臺和決椿臺的那個不卑不亢的身影模模糊糊的重合,衛離落心頭一個靈光閃過,“小不點,你的那個大哥哥是不是叫王安憶啊!”

“老大見過我大哥哥”王安鳴瞪大的眼睛盛滿了期待的驚喜。

“還真是!”衛離落也是一陣驚訝。

“明天跟老大去安陽,老大帶你找他好不好?”衛離落蹲下摸著王安鳴點成撥浪鼓的腦袋。

“你明日就返京”薛忞詫異。

“時間來不及了,帶我去看看那口投毒的井。”衛離落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衛離落跟著薛忞來到了柳煙村另一頭,那口周圍爬滿青苔的水井,在一家略顯破敗的小院門口。

“那口井你來之前被晉王的人封了,剛剛換成你的人,看這軍隊的行事,你真奉旨來的”薛忞還是表示懷疑。

“偽造的!”衛離落漫不經心的答到。

“……假傳圣旨”薛忞將聲音壓的很低,眼神防備的左右打量,“你吃了雄心豹子……咳咳……咳。”

“殿下,幸存災民清點完畢。”魏衡突然冒了出來。

魏恒抬頭看了看以咳嗽來掩飾自己的薛忞和面無表情的衛離落,“殿下,不必防我,我們都知道圣旨是太子殿下偽造的。”

“就因為你們是蘭陵軍?”衛離落了然的目光里帶著一絲哀傷。

“對,就因為我們是蘭陵軍,就因為殿下是殿下,這個理由足夠了,至于圣旨,于我們并無意義!”魏衡答到。

“哎,這什么情況啊,你們知道自己奉的圣旨是偽造的,還這樣浩浩蕩蕩的跑出來,不怕天子降罪嗎?”薛忞聽著這兩人啞謎一樣的對話,越來越犯糊涂。

“因為靈息山第一支金營軍隊蘭陵軍是哥哥的軍隊。”衛離落看著魏衡微微一笑。

或許他真的一直在保護我……

“殿下,”蘭陵軍隊中一人從井旁的那處破敗院落里押出一個六旬老人,“這個人躲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看著可疑。”

那老人被顫顫巍巍的推出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一個連著一個的磕頭。

“你為什么要躲在院子里?”衛離落問到。

那老人聽聲音抬頭,略顯激動的問,“你就是郡主殿下吧!”

衛離落沒說話算是默認。

“你才是活菩薩啊!外面那群人瘋了,沒有一個相信我的啊!都是恩將仇報的東西。”

“你什么意思”衛離落追問。

“他們都說郡主是借救人之名來行害人之事,只有我知道,不是這樣的。”

“你知道些什么?為什么能說不是我下的毒。”衛離落仿佛抓住了一線生機。

“早在兩月之前,有一天晚上我起夜,就著月色透過門縫,正好看見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圍著井不知道在做什么,那時候郡主殿下還沒來呢,后來那晚過去也沒出什么事,就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但現在想來,定是在做這傷天害理的投毒之事。”

衛離落突然就覺得很委屈,很想把這個老人拉到大街上,告訴那些是非不分的人,看吧,事情不是我做的。

被人誤會傷害不難過,突然有人解釋才委屈的想哭。

“老人家,不知你可愿隨我去天朝作證”衛離落俯下身問。

“我……我這一把老骨頭……”

“會坐馬車,不會顛簸許久。”衛離落略帶些渴望的看向老人。

“也罷,不能讓壞事做盡的人逍遙法外,卻讓菩薩心腸的人蒙受冤屈。”那老人下定決心。

衛離落展顏松了一口氣,“老人家怎么稱呼?家中還有什么人”

“我們這個村子基本上都姓柳,就剩我這個老不死的了,其他的都早餓死了。”

衛離落瞥了一眼雙目悲愴的薛忞,將目光轉向楚括,“楚……楚……楚叔叔,柳老就交由你照拂,務必保證他的安全。”

楚括一怔,又馬上應下,“得令!”

衛離落實在是不知道如何稱呼他,像魏衡這樣的同輩還可以直呼其名,可楚括是比衛青云年紀還要長一些的長輩。

此時天色已經向晚,衛離落放眼掃過村子外那一片焦黑的土丘,夕陽斜照在上面氤氳出散發著暖意的微光,在這一刻,死亡和希望竟顯得無比和諧,這人間無良,或許這樣也是解脫。

“沒人埋葬嗎?”衛離落輕聲問。

“生前為生計所困,死后還要為塵泥所困,何必呢”一道斜陽透過婀娜的柳條照在薛忞的臉上,竟讓衛離落覺得此刻的薛忞有一種佛主拈花一笑的慈悲。

“小不點呢?跑哪去了”

“他不敢來這,應是去找方丈了吧!我看那小不點頗有遁入空門的前兆。”

“我看,你才是吧!”衛離落感慨道。

走過一整個村子,看那些還在病痛中掙扎的幸存者,望向她的眼神中有驚懼、憤恨、還有空洞和對活下去的渴求。

“原先的藥方不能用,現在這些人怎么辦”

這時候王安鳴一陣小跑過來,遞給了衛離落一塊方巾,衛離落會意,接過蒙住了臉,繼續向下一家院子里走。

“只能用其他的藥先吊著,等身體里的余毒清干凈,再喝藥。”

“但大多數都撐不到那個時候對嗎?”衛離落望向薛忞的眼睛,渴望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我盡力而為,你也盡力而為。”薛忞回望。

活著的生命跟死去的同等重要,報仇雪恨討回公道跟挽救剩下的生命同等重要。

“我不會因為誤解,就改變初衷。”衛離落知道薛忞在擔心什么,剛想給薛忞做個保證,發間的千音簪微鳴,上元節夕夜那種冷兵器靠近的感覺再次從背后襲來。

“老大,小心!”王安鳴用足了力氣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