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你快穿衣服。”
魏秀兒怕老太太真著涼冷到,一進老屋,拿起床邊老式外衣裳,就急急披在葛燕喜身上——
見阿娘笑瞇瞇配合,她才松了一口氣,隨口問道:
“阿爹和小爹,這么早就下地了?”
“前天,你濕淋淋還昏迷了,被你小哥背回家,一家人都被你嚇狠了!這地里活,整兩天沒咋弄,見你大好了,你爹和小爹才安心,天未亮,倆人早早去地里忙活了。”
“都怪我蠢…”
“哪能怪你,要怪就怪那姓謝的!這心黑成這樣,就應該拉她到打靶場,送她一顆花生米才好!”
魏秀兒一聽阿娘這話,忙說明情況地勸道:
“娘,咱們沒證據啊!胡說一通,外人要說我,魏秀兒是個白眼狼了!”
現在,外面的人都認為,她是被謝美芳救的,若不是謝美芳在她掉進湖里后,還知道尖叫一聲‘救命’,
她真的會淹死在蓮溪湖。
“知道,昨晚你小哥就告誡過我們了,你阿娘又不傻。”葛燕喜嘆氣連連的回道:
“后面,你小爹又給我們細細分析前后因果,也知道現在是抓不到那黑心肝的把柄。”
魏秀兒連連點頭,
“嗯,阿娘,這件事,真要耍嘴皮子,確實沒啥用。而且會讓流言更復雜!”
謝美芳之前跟原身可是真閨蜜,知道不少原身私密事……
若是她一口就咬定,是謝美芳害她落水,沒人證物證,說不定謝美芳還會反咬一口,扯出更多破事來!
結果,謝美芳最多被人指指點點一段時間,想讓她坐牢、甚至打靶,那是不可能的——
正如現在外面流言一樣,她現在醒來,男未婚、女未嫁,又是救人一命,跟作風扯不上關系,沒有涉法,最多被人說罵幾句難聽的,等這八卦時效一過,流言也就散了。
葛燕喜一提起這件事,就氣地肝痛,
“魏秀兒,以后你給老娘,離那姓謝的遠點兒!連那姓周的、你也不許再去找他!”
她不傻,孩子小爹都一再嚴肅勸誡她,老三又如此說,她哪還能再惹事!
謝美芳那黑心肝的賤女子,親爹卻是革委會干事,空口無憑想要動她、
現在,最重要,是趕緊破了那些關于她家幺兒不實流言!
一想到幺兒被個鰥夫又抱又親,葛燕喜就心痛地厲害!
再明白那是對方在救幺兒性命,也覺得心口被哽地難堪啊!
名聲臭掉已經夠難了,現在還得面臨最難——
這鰥夫,怎么解決好?
幺兒二十歲、不是十二歲!
被個鰥夫漢子又抱又親,這十里八村,誰還敢娶?
何況,這鰥夫,聽老三說,膝下已經有個女娃,身份還不簡單,她家幺兒年紀輕輕,就要給他娃當后娘?
她就這么想想,心底就憋屈地慌!
反過來思考,人家霍同志是一片好心跳下湖里救幺兒,現在他們魏家嫌棄他鰥夫的身份,說起來道義也不對……
一想到孩子他小爹冷靜說的,只要那鰥夫人品沒問題,就讓幺兒嫁過去,這是對幺兒最好的解決辦法——
好歹幺兒嫁的近,同在江城公社里,離娘家不遠,騎個自行車,也就十來分鐘的事情。
若幺兒不嫁,就得低調地嫁到外地!
最少也要離娘家這一畝三分地,遠個五、六十里路程,或者直接將幺兒送去省城戎部,看看老大家,能不能給她挑個好親事……
這怎么行!
葛燕喜頭一個反對。
老大和大香倆人婚事,都是聽孩子他小爹話,雖然嫁娶條件都很好,可老大直接跟賣了給親家似的,一年歸不了家兩回。
大香就更難了。
魏香兒一個農村女,卻嫁進公社成城里人,說起來好聽!
可現實是,大香嫁入紀家,一開始可是被丈夫疏離冷淡了好幾年,還是大香懷上孩子后,大女婿才對大香好一些。
說到底,還是大香自個兒有出息!
要不是她孝順又有工作能力,被她公爹漸漸看重,安排進了衛生院當護士學徒,才五年就當上護士長,紀士杉這混賬女婿,能跟大香好好過日子?!
大閨女吃的苦,葛燕喜不想幺兒再受一回。
幺兒身體還孱弱,連大香一成耐力都沒!
所以她先見之明,頂著眾兒媳婦壓力,堅持要讓幺兒和孫輩們上學,一碗水盡量端平。
若沒有發生這件破事,幺兒會在工作單位上,挑個家庭條件相當的對象,處了一年半載,合適了才結婚……
而不是現在如此,被迫要嫁給年近三十的鰥夫!
鰥夫不好嫁。
有孩子的鰥夫更不好嫁!
一來怕鰥夫與前頭亡妻對比,二來怕鰥夫膝下有孩子,后娘怎么做都是錯!
就比如她家老三,因他有個閨女,左挑右選都不滿意。這么一挑,三、五年就過去了。
而那霍同志情況,跟老三真真是一個樣子!
等等、
有孩子?
葛燕喜突然想起幾年前,她帶幺兒去衛生院做檢查,陳老私下拉著她勸道:
想要幺兒多活幾年命,最好不要讓她結婚生子,一旦她情緒波動太過,或者經產子之痛,就容易心疾發作夭折——
“娘,你在想啥?”魏秀兒不自在地動了下肩頭,裝著原身剛耿的性子直問。
她娘盯著她這目光,似要冒出火花來!
瞧著幺兒撒嬌湊過來討好她的笑臉,葛燕喜心口揪緊,拍了下她胳膊,
“笑笑笑、你個傻妮子!”
“啊、我咋又傻了?我什么都沒干啊!”
魏秀兒不滿了,望著她娘眼底掩飾不住的愁苦神色,搖搖她手臂不依的反駁。
葛燕喜為人圓滑精明,在她心中,自家幺兒,那是千好萬好!
可是幺兒一旦嫁人,對于夫家人來說,一個要長期安養,并沒什么勞動力的兒媳婦,哪個當家婆娘會樂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