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草綠,成王府里的小花園在王府花匠精心的打理下,已經是百花爭艷的熱鬧景象。成王太妃杜妙儀抱著兒子在花園里散步,看到枝頭那些嬌艷的花朵后問錦心:“我記得阿緋似乎有些日子沒來了?”
錦心答:“回娘娘,方二姑娘病了。”
“病了?”杜妙儀有些訝然,“好端端的怎地病了?”
“奴婢也不清楚,聽方家人說,方二姑娘病前去了一趟法華寺,從寺里回來就病了。”
聽了這話,杜妙儀思忖了片刻,“去庫房里選些補身子的藥材給阿緋送去。”
錦心應了,正要離開時,杜妙儀又叫住了她:“給阿寧也選一些玩具,就用上一次宮里送過來的吧!”
錦心領命而去。
方家二房,方茉姌病了好些天終于能夠起身了。方茉語原本被柳氏壓著在屋里繡嫁妝,堂妹病了以后,她便每日都來陪她。
方茉姌的病是心病,方茉語從鄭瑜那里得知簡衍身死以后,不由得沉默了很久。原本她以為堂妹對簡衍只不過是憐憫同情居多,戀慕之情甚少,只要她回到京城,兩人不再見面,這點子情意也就慢慢淡去了。
沒想到簡衍會在這個時候出事,出事之前竟跑到法華寺見了方茉姌最后一面。想到這里,方茉語不禁有些埋怨簡衍,明知道自己會一去不回,為何還要惹得堂妹傷心難過?
方茉語輕輕地嘆了嘆氣,“姌姌,聽姐姐一句勸,簡衍已經沒了,你要振作起來。”
方茉姌勉強的笑了笑,“道理我都懂,可是不曉得為什么,我只要一想起他葬身冰冷的江水中,心就跟刀割一樣疼,那種疼讓我喘不過氣來。”她抓住方茉語的手,忽然哭了起來,“大姐姐,我疼,我好疼啊!”
方茉語鼻尖發酸,伸手將堂妹抱在懷里,“哭吧,這回哭過了一定要振作起來。二叔、二嬸還有哥哥嫂嫂們都很擔心你,你不能讓他們失望知道嗎?”
聞言,方茉姌的哭泣聲漸漸小了起來,開始轉變為低聲抽泣。
錦心奉命送東西到方家,簡氏帶著錦心去了方茉姌的住處。方茉姌聽到杜妙儀特意送了補身子的藥材過來,連忙對錦心道謝。
錦心看著她紅腫的雙眼,勸誡:“方二姑娘,人生在世沒有過不去坎,不管為了家人還是其他,都應該保重自己的身子,切莫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方茉姌低著頭沒有說話,簡氏附和道:“錦心姑娘說得對,姌姌啊,你就聽大家一句勸,別想那些讓你難過的事了!”
方茉姌這才抬起頭,對錦心道:“錦心姐姐,真是對不住,還勞煩你跑一趟。你回去后替我跟娘娘說一聲,等我病好了就去給娘娘磕頭道謝!”
錦心自然應了,她沒有在方家多待,見方茉姌情緒好轉后便會去復命了。
等錦心走后,方茉姌對簡氏懇求道:“娘,我想為衍表弟做一場法事,希望他來生平安喜樂、健康順遂!”
簡氏也有這樣的想法,簡衍再怎么說也是自己的親侄兒,如今葬身江中尸骨無存,也著實可憐啊!
這事由簡氏出面,請了法華寺的僧人做了幾日道場,又在寺內替他供奉了牌位。有人問起來,簡氏只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遠房親戚去世了,家中無人才由方家出面的。
替簡衍做完法事后,方茉姌的心病去了一大半,當杜妙儀再一次遣錦心來看她時,她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光彩。
方茉姌還記得要去成王府道謝,擇日不如撞日,當日便跟著錦心往成王府去了。杜妙儀很喜歡她,留她在府里說了許久的話,未時三刻才派人送她回府。
當成王府馬車走到長寧街與青雁街轉角處時突然停了下來。負責送方茉姌回府的錦蕊掀開車簾問:“怎么回事?”
車夫的聲音響起,“是云陽王府的馬車與咱們王府的馬車遇上了,街道太窄過不去。”
錦蕊聽了臉色有些不好,忍忍住心里的氣憤,“我們退后,讓他們先過!”
車夫照著做了。
偏云陽王府的馬車不肯走,說成王府的馬車讓得太少他們過不去。錦蕊沉下臉,“欺人太甚!”
那云陽王不過仗著攝政王的勢,在京城里稱王稱霸,還真將自己當回事了?若不是記著杜妙儀的叮囑,錦蕊還真想下車同他們理論。
“再退一些!”錦蕊吩咐車夫。于是成王府的馬車又后退了三尺,本以為這一次大家都能過去了,誰知云陽王府的馬車內突然傳來一道女聲,“還是王爺厲害,就連成王府也得對您避讓!”
接著車里又傳來一道粗獷的男聲:“那是當然,本王的兄長可是大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哪個不長眼敢騎到本王頭上撒野。”
錦蕊雙手緊握成拳,忍不住想要將那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男女痛揍一頓。方茉姌及時拉住了她,“錦蕊姐姐,小不忍亂大謀,別忘了娘娘的話!”
錦蕊心中的怒火根本控制不住,“想當初我們太子爺還在時,這些狗雜碎連給太子爺提鞋都不配,如今卻張牙舞爪招搖過市,我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
方茉姌認真道:“忍不了也要忍,壞事做多了總會有報應的。”
云陽王身上背負了太多的人命,每一條人命都是含冤而死,杜姨娘、簡衍、博州太守的兒子兒媳,還有其他死在他手里的人。
現在或許拿他沒有辦法,但總有一天會讓他自食惡果!她目光沉沉的盯著對面馬車上的云陽王府標志,心里充滿著仇恨。
云陽王見成王府的馬車沒有動靜,皺眉吩咐:“清泉,去看看成王府的馬車里都有誰,見到本王竟不下車行禮。”
錦蕊聽了這話,在清泉掀開車簾之前出現在他面前,“成王府錦蕊見過王爺。”
云陽王看了她一眼,“原來是侄媳婦身邊的錦蕊姑娘啊,難道馬車里坐著的是我那侄媳婦,也不知杜侯府是如何教養女兒的,見到長輩了也不知道見禮。”
錦蕊心中氣極卻只能忍著,“王爺見諒,這車上坐的并不是我家娘娘,而是娘娘請去說話的嬌客,錦蕊奉娘娘之命送其回府。”
“嬌客?”聽了這話,云陽王反倒來了興趣,“本王最是憐香惜玉了,既然是嬌客,就得讓本王親自見一見這客到底有多嬌。”
說完從馬車上下來,略過錦蕊就要去掀車簾,錦蕊連忙擋住了他。
“讓開!”云陽王臉色不虞道:“今天就算是你主子在也攔不住本王。”
錦蕊依舊不肯退讓,云陽王正要吩咐人將錦蕊拉開,卻忽然聽到一道悅耳的女聲從車簾后傳來:“王爺請自重,家父乃朝中大臣,對大綏忠心耿耿,王爺卻欲在大街上敗壞其女的名聲,豈不是寒了忠臣的心?”
方茉姌說這話時,手里緊緊的握著從頭上取下來的發簪,只要云陽王敢掀開車簾,她絕不會讓他毫發無損的離開。
云陽王早就被這動聽的聲音撓得心癢癢的,迫不及待的想一睹佳人芳容。他是個混不吝的,但他身邊的人卻不是。
清泉上前在他耳邊低聲道:“王爺,這里是京城,不比江南,若是被攝政王知道您在京城胡鬧,怕是……”
聽到攝政王三個字,云陽王心里的熱情立刻消散了,不耐煩道:“不就是一個女人嘛,王兄難道還會為了她父親治本王的罪不成?”
話雖是這么說,卻不再堅持去查看成王府的馬車。他跟攝政王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知道自己那個野心十足的兄長在謀求什么,若是因為他而亂了兄長的計劃,他絕不會輕饒自己。
云陽王心氣不順的登上馬車,進車廂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成王府的馬車,把沒能看到佳人的賬算到了成王府的頭上。
危機得到化解,錦蕊松了口氣。馬車里的方茉姌卻軟了身子,就在前一刻她是真的做好了要云陽王命的決定。
錦蕊見她臉色不太對,問道:“方二姑娘沒事吧?”
方茉姌搖了搖頭,“我沒事。”
錦蕊又仔細瞧了瞧,見她真的沒事,便吩咐車夫即刻往方家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