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漫看著那馬車越走越遠,直到出了胡同再也看不見了,這才隨著眾人回了內院。
這個時候不過才不過寅末,天際才微微的泛著白。
蘇漫看著謝氏滿臉的倦色,將她送回到韶華苑,看著她又重新躺下歇了,這才回了逸然齋。
逸然齋里已經沒有了方才的慌亂,小丫頭們都各自散了,院子里這會兒靜悄悄的沒有什么聲響。
蘇漫領著紅梅和紫竹沿著抄手游廊正往正房走,西廂的門卻忽然開了。
“姑娘。”湯娘子站在門后聲音低沉,眼神也不似往日那般神采飛揚。
蘇漫停了腳步,轉頭看向湯娘子。
湯娘子卻是沒有再說話,只靜靜的看著蘇漫。
蘇漫也回看向湯娘子,半晌才對身旁的紅梅與紫竹說道:“你們兩個先回去罷,我與湯姐姐有話要說。”
兩個丫頭雖然對這兩個人看來看去的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恭敬的應了聲是,快步回了后罩房。
蘇漫這才轉了頭,徑直走向了西廂房。
湯娘子微微后退了兩步,將蘇漫讓進了屋,這才小心翼翼的看了下旁側,將門關好。
屋中并沒有點燈,蘇漫適應了好一會兒才能模模糊糊的看出屋中的擺設。
她摸索著走到桌邊坐了,這才轉頭看向湯娘子,低聲問道:“兄長可是知道些什么?”
湯娘子也不繞彎子,幾步坐到蘇漫的身側,輕聲解釋道:“我昨夜從你房里出來就直接去了金臺坊,金臺坊那個時候已經收到了消息,我去的時候,公子就已經穿戴好了準備進宮了。”
蘇漫一愣,竟是這么早就有了動靜么。她盯著湯娘子,嘴里的話還沒有問出來,就聽到湯娘子繼續說道:“公子進了宮,駱公子將事情的經過大概講給了我,我思來想去,總覺得這個事情還是要與你說一說的。”
蘇漫靜靜的點頭,也不催促湯娘子,只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她。
湯娘子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將她所聽到的事情緩緩道來。
原來季皇后的這一胎之所以遲遲沒有對外宣告,正是因為她這一胎的懷相極為不好,每日臥榻休養不說,還要一天三頓的喝安胎藥。
就這么精心的養著,太醫每次請完了平安脈還是要委婉的對皇后說要放寬心一些。
太子對這些自然也是知情的,不過他到底也不是完全沒有腦子的,這些事情竟是沒有往外泄露半個字。
可是昨日傍晚時分,季皇后與太子一同用的晚膳,晚膳過后不久就說肚子有些不舒坦,太子知道自己母親這一胎并不安穩,一刻也不敢耽誤,忙請了太醫過來。
可是太醫到的時候皇后就已經見了紅,一群人圍著又是灌保胎藥又是喂參湯的,最終也沒有保住那個孩子。
沒保住孩子也就罷了,這小產竟還引發了血崩。
蘇漫聽得咋舌,不要說在這醫療落后的古代了,就是在現代,女人大出血那都是九死一生的。
所以,才過了子時,平日里看起來十分康健的季皇后便就一命嗚呼了。
皇帝自然是十分震怒,將景陽宮中的一眾宮婢仆婦全部都發落了,連夜關進了慎刑司。
當夜皇后食用的菜品更是經過了太醫的仔細察驗,可是驗來驗去都沒有驗出這些個食物有什么不妥的。
說到最后,湯娘子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說到底就是這位皇后娘娘命運不濟,沒有當太后娘娘的命。”
蘇漫深以為然,不過她比湯娘子想的要更多一些。
蘇老夫人方才還說,這宮中齷齪的事情多了去了,這人命在宮里就是最不值錢的玩意。
季皇后這小產來的如此蹊蹺,難道就真的只是她懷相不好,命該如此嗎?
不過現在說什么都已經晚了,她和陸衍原本想要保住季皇后的命,然后推舉太子上位。
可是如今,季皇后甚至比原主說得還要更早離世,那這日后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會如何發展下去。
湯娘子說完之后,看向蘇漫,又補了一句,道:“如今我們所知道的事情就這么多,至于這背后究竟是誰動的手腳,就不是我們能夠查到的了。”
蘇漫明白,那畢竟是宮禁之中,任是陸衍再神通廣大,他如今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四品少詹事,這宮里頭,他還是伸不進手去的。
從湯娘子的廂房里出來,天色已經蒙蒙亮了,蘇漫借著微弱的光芒,側頭往禁中的方向望去。
也不知道祖母這會兒到底如何了,有沒有人給她安排休息的地方,有沒有吃東西。
這外命婦哭靈的事情她是聽說過一些的,說是要跪在靈棚外面整整哭上七日,期間也不許吃主食,只能喝一些稀粥充饑。
祖母如今年歲大了,這一場喪事下來怕是要累壞了。
因著宮中有喪,京城的各個府邸都換了素白的燈籠上去,不僅如此,家家都緊閉門戶,無人進出。
一時間整個京城都顯現出一派蕭條的景象來。
這幾日,蘇老夫人每日天不亮就匆匆起身,穿了一身喪服直奔宮中,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才滿身疲憊的回來。
饒是蘇老夫人說宮中之人對她十分客氣,特意給她找了地方坐著,叫她也不必時時都出去哭靈,可她畢竟年紀大了,幾天折騰下來,人明顯的憔悴了。
皇后的棺槨在宮中停靈七天,最終葬在了帝陵之中。
蘇漫聽蘇老夫人說,皇帝自從季皇后薨逝以后便整日里渾渾噩噩的,甚至輟朝三日,用來悼念發妻。
蘇漫聽了卻是不以為然,皇帝這后宮佳麗三千,身邊就從沒少過那些個鶯鶯燕燕,更何況,她聽原主說過,季皇后薨逝不過一年,王皇后便進了宮。
做出這般深情的姿態,還不是為了給季家人看的。
隨著皇后的薨逝,京城的各類花會宴請也都消停了下來,街上的百姓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低了幾分。
蘇漫瞅著鏡子里自己那張素凈的小臉,忍不住哀嘆道:“這喪期到底還要多久才能過去啊。”
她都快忘了肉是什么味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