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夫人這才緩緩的松了口氣,轉頭朝躺在床上氣若游絲的謝氏望去,喃喃道:“這些都是小事,只要她能夠好好的,其他的都是小事。”
蘇漫聽了蘇老夫人這話,從心底覺得熱乎乎的。
她以往覺得蘇老夫人就算再過開明,也是個這個封建大家族的主母,有些思想卻是刻入了骨子里頭,想要改變那是極難的。
可是蘇漫卻沒有想到,蘇老夫人竟是真的與旁人不同。
她只覺得自己眼眶微濕,聲音里也帶了些哽咽:“祖母,您放心,母親一定會沒事的。”
蘇老夫人輕拍了拍蘇漫的手,這才又轉向馮嬤嬤,沉聲說道:“那現在該怎么辦。”
馮嬤嬤看了眼躺在炕上面色慘白的謝氏,低聲說道:“先將人抬回正院罷,總不好一直留在三房這里。”
蘇老夫人卻是有些擔憂,低聲問道:“陷在挪動她不會有問題么?”
馮嬤嬤點頭:“縣主放心好了,夫人的血已經止住了,只要搬動的時候平穩一些,是沒有問題的。”
蘇老夫人一聽,趕緊招呼了人搬了個滑竿進來,又在上面鋪了厚厚的軟墊,這才小心翼翼的將謝氏放了進去。
三房的憑欄苑離著韶華苑距離不算近,周媽媽特意從外院找了幾個粗壯的婆子,穩穩的將人送回了韶華苑。
隨著人都走了,憑欄苑中瞬間安靜了下來,崔婆子仍舊躺在冰冷的地上,聽到外間終于沒了動靜,她這才一咕嚕爬起來,哆哆嗦嗦的往東次間去了。
鄭氏這會兒也已經坐了起來,她的面色似乎比方才還要蒼白一些,更顯得她頸間的那道勒痕鮮紅如血。
她看到崔婆子進來,連忙啞著嗓子問道:“媽媽,伯夫人如何了?”
崔氏這會兒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哆嗦了半天才抖著聲音答到:“太太,可是大事不好了,伯夫人這一胎保不住了。”
鄭氏一聽,整個人也是徹底的傻了。
她沒有想死,她一早就與崔氏商量好了,她一踢凳子崔氏就沖進來,然后再通報到老夫人那里。
她不過是想叫人知道,她鄭倩并不是個軟弱的,可以任由他們蘇家欺負的,她也是有脾氣的。
可是她玩玩沒有想到,自己謝氏的胎竟然這樣的不穩,不過是稍稍受了點驚嚇,居然就保不住了。
鄭氏的手指狠狠的捏在了一起,自己在這蘇副理頭本就地位低微,如今再因此害得謝氏小產,怕是老夫人以后對她都不會有什么好臉色了。
思及此,鄭氏的渾身開始不住的顫抖起來。
崔氏見狀連忙上前擁住鄭氏,故作鎮定的撫慰道:“夫人不必太過憂心,發生這樣的事情您也是不想的,若不是……”她說著頓了頓,忽然想起了什么,“若不是因為三老爺,您又怎么會想不開,又怎么會驚到了伯夫人!”
鄭氏聽著,似乎也覺得崔氏這話十分的有道理,喃喃的重復道:“對,你說得對,我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件事與我無關。”
她喃喃叨叨了兩句,又猛地轉頭看向崔氏,嘶啞著喊道:“都是媽媽您,若不是您說這事兒只有鬧得滿府的人都知道了,老爺才會迫于壓力原諒了我,若不是您擅自做主去給伯夫人送了信兒,又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崔氏是鄭氏的乳母,自小看著鄭氏長大的,聽到鄭氏這般指責她,她也覺得十分愧疚,抬手扇了自己兩個耳光,帶著哭腔說道:“都怪老奴,都怪老奴,亂給姑娘出主意,惹出了這么大的禍事!”
鄭氏也不看她,只捧著臉嗚嗚的哭著。
謝氏回了韶華苑,馮嬤嬤便不再耽誤,一碗藥下去,那死胎便順利的排了出來。
蘇漫站在耳房外頭,看到周媽媽捧著一個染滿鮮血的包裹出來,也沒有看候在一旁的蘇漫一眼,徑直就往外走。
蘇漫心中一動,謝氏這一胎已經五個月了,胎兒應當已經成型了,性別怕是都能看出來了。
她上前兩步攔在周媽媽的身前,伸手就要去掀開那布包。
周媽媽卻是往后一躲,退了兩步,不贊同的搖了搖頭道:“姑娘,這孩子血呼呼,怕是會嚇到姑娘,還是莫要看了。”
蘇漫眼睛卻是徑直盯著那布包,聲音沒有任何的起伏:“我原想著自己會有一個玉雪可愛的胞弟,想著等他長大了帶他騎馬射箭,卻不想我終是沒有保住他。”
周媽媽聽蘇漫這么一說,眼眶立刻就紅了。她躊躇了片刻,扭頭去看坐在一旁的蘇老夫人。
蘇老夫人微闔著雙眼坐在太師椅中,似是感受到了周媽媽的目光,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周媽媽這才收回眼神,抬眸看向蘇漫,哽咽著說道:“姑娘,幾個月的孩子還沒有個孩子的樣子,您還是不要看了,小少爺和咱們沒有緣分。”
聽到周媽媽肯定這是個男胎,蘇漫也就沒有再堅持。
她只是微微嘆了口氣,伸手輕輕觸了下那染了血的白布,在心中默默念道:“終究是我大意了,沒能保住你。”
周媽媽停留了片刻,見蘇漫再沒有旁的動作,這才微微欠了欠身,抱著東西出去了。
蘇漫再次轉頭往耳房的方向望去,馮嬤嬤這會兒還沒有出來,也不知道謝氏究竟如何了。
“漫漫,你且過來。”
蘇漫轉過頭去,看到蘇老夫人這會兒已經睜開了眼眸,此刻正望著她。
她再次看了眼那虛掩著的棉布簾子,這才轉身走向了蘇老夫人。
“漫漫,今日這事兒,你怎么說?”
蘇老夫人拉了蘇漫的手,叫她再自己的身側坐了,緩緩開口說道:“你母親如今需要靜養,這府里的事情總不好叫她繼續操勞,我年歲大了也管不了這許多了。”
蘇漫有些不明白蘇老夫人的意思,疑惑的望向她:“不是還有二嬸娘在么,這段日子母親需要養胎,這府中的事情不都是二嬸娘在打理么。”
蘇老夫人愛憐的摸了摸蘇漫的鬢發,這才繼續說道:“我是說,你打算如何處置了那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