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過得很快,沈清夢每天上課,和唐欣吃午飯,下午放學去游泳,晚上泡網吧看書,和紀星河打游戲,晚上到家還要qq聊一會兒。
也很快和許實林幾人混熟了。
許實林平時住爺爺奶奶家,周末回家。姜子浩和李馳是平時住校,周末回家。所以到了周五的時候,定時去網吧的就只有紀星河一個人了。
周五晚上,沈清夢照例帶著一身水汽進了網吧,卻發現平時常坐的位置變了個樣。
靠窗的位置原本擺著兩排電腦,背靠著背,平時他們五個人坐一排。現在兩排電腦被擺成了兩塊,四臺擺成田字格,剩下一臺放在田字格的右側,還拉上了簾子。
沈清夢問網吧老板:“老板,這改成包廂了?”
老板把沈清夢的錢退還給她:“我開了這么久網吧,天天來網吧學習的就你一個。老跟你坐一塊那小伙兒,包了這五臺機器,讓我給拉上簾子,你不用給錢了。這么貼心的小伙兒,男朋友吧?”
沈清夢收起錢:“同桌,同桌。”
老板一臉的不信:“在學校同桌還沒同夠,到網吧來還坐同桌?我可看他天天給你留位置吶。”
沈清夢確實沒有注意過,每次來,紀星河身邊靠窗戶的位置都是空著的。原本以為是他們四個已經占了一排,別人也不好插進來,現在看來,是紀星河每天替她占的座兒。
掀開簾子,紀星河果然已經在里面了。
不僅是布局變了樣,整個小“包廂”都不一樣了。田字格的中間放了一盞臺燈,正散發出暖黃柔和的光,窗臺上甚至還放了一盆水培文竹。窗戶半開,幽幽的晚風吹進來,搖著文竹的葉片,一蕩一蕩。
紀星河的屏幕上顯示著游戲加載界面,桌面上卻攤著試卷,他正在奮筆疾書。
沈清夢湊過去,在其中一份試卷上認出了自己的字跡。她一邊拉開紀星河身邊的椅子,一邊調侃:“我還以為紀哥在我學霸光輝的籠罩下打算發憤圖強呢。”
紀星河從試卷中抬頭,看了一眼屏幕,又看著她:“網癮少年一邊玩游戲一邊還不忘抄作業,難道不勵志么?”
這人總是用一本正經的表情說騷話,如果不是看他眼睛里盛滿了笑意,沈清夢都要信以為真了。
“嗐,你這人,”沈清夢隨口接話,“平時看你不怎么說話,qq聊天你倒是挺能說,熟了就會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臉還這么好看,你這樣會招人喜歡的你知道嗎?”
紀星河的臉居然可疑地紅了一瞬,快到沈清夢以為自己眼花。
“你不也一樣,在學校就是乖孩子好學生校園女神沈清夢,進了游戲就騷話不斷,你不知道你在大林他們心中的女神人設快塌了么?”
沈清夢對于這等程度的調侃毫不在意,立即打蛇隨棍上,湊過去問:“那我在你心中還有女神的人設嗎?”
比上次湊在一起看視頻時聞到過的薄荷香更濃郁的味直竄進鼻腔,還混雜著若有若無的消毒水的味道,紀星河的耳垂爆紅。
沈清夢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兒,愈發覺得逗一下就耳垂發紅的紀星河太可愛了。但也不好太過分,只能默默把目光收回到書上。
一個看書一個抄作業,安靜了一會兒,紀星河超小聲地說了一句:“你在我心里本來就是女神。”
沈清夢聽了個正著,心里已經樂得打滾,臉上還是一副“我什么也沒聽見,我看書太認真”的表情。
紀星河的確以為她沒聽見,可能說的時候也沒打算讓她聽見,說完這一句就專心看著屏幕玩游戲。
沈清夢心里樂了一會兒,也把心思放到書上。
紀星河卻又移開目光,看著她的側臉。
沈清夢并不近視,今天卻戴著副細邊眼鏡,把她清亮的眼睛遮掩住。她思考的時候喜歡皺著眉,微微地瞇起眼睛,上翹的眼角帶出鋒利的弧度,整個人像一柄流光溢彩的寶劍。
照例是看完一章就休息,沈清夢合上書的時候,紀星河像第一次在網吧見面那樣,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看著她的屏幕發呆。
沈清夢在他眼前揮揮手,紀星河的目光對焦到她的臉上:“你為什么喜歡計算機?”
“啊?”
沈清夢沒想到他看了半天,居然問的是這樣的問題,沉吟了一會兒回答道:“可以改變我們現在的生活方式,帶來整個社會體系的巨大變革,把科幻電影里的場景一一實現,不是值得奮斗終生的事情嗎?”
“那如果沒有計算機,你還有其他喜歡的,想為之奮斗終生的事情么?”
“如果沒有計算機,我可能會去搞藝術吧,音樂。我會架子鼓,還組過樂隊,有段時間我們還去酒吧唱過歌,老沈為了這個還罵我來著。”
“那如果你寫的歌不被人喜歡,一直都火不起來呢?”
“那也沒什么啊,只要我熱愛它,不被人喜歡又怎么樣。”
“火不起來意味著賺不到錢,會餓死的,你怎么辦?”
“紀哥,你這是在抬杠。”沈清夢抗議了一句,“真要是到了火不起來就要餓死的時候了,那還追求個什么熱愛不熱愛,迎合觀眾活下去先啊。”
“那不就違背了你的初心了?”
“拜托,真要是選擇一個職業作為活下去的依靠,那時候的初心就是賺錢活著啊,等到活下去不是問題的時候,才會有其他的理想啊追求啊之類的。”
“你現在是為了計算機,放棄音樂了么?”
“放棄什么,計算機和音樂并不沖突啊。有機會我給你來一段,你就知道我并沒有放棄了。嗯,單聽架子鼓沒什么好聽的,有機會我把我們樂隊拉過來給你開個演唱會。”
紀星河眉眼彎彎,“好,我記下了。”
看著他染上笑意的眉眼,沈清夢由衷地夸贊:“紀哥,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真好看。”
“沒有。”
“那我現在說了,就有了。”
紀星河不再看她,轉回屏幕上:“你的賬號已經可以打排位了,要不要來一局?”
沈清夢也轉過頭去:“上分走起。”
兩人上線,組上隊,沈清夢問:“這個‘Starlight’是你的小號嗎?”
紀星河點頭:“我的賬號段位太高,跟你排不了。這是以前跟大林他們段位低的時候開黑用的。”
沈清夢看看他那個“Starlight”的ID,在看看自己“Moonlight”的ID,表情有些詭異,就像是她聽到紀星河的名字那樣。
這究竟是什么孽緣哦。
其實紀星河取名“Starlight”很好理解,和他的名字有關。沈清夢取名“Moonlight”也很好理解,和名字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但是這兩個人的名字和ID,怎么看都只能感嘆一句,孽緣啊。
兩人都是高段位打小號,基本都是一邊倒的碾壓,結束非常快。原本每天打一局的沈清夢,今天破天荒地打了三局。結束已經十一點多了,沈清夢關機回家。
原以為紀星河周五晚上怎么也是要通宵的,不料他也推上鍵盤,關機起身。
“咦,紀哥,才十一點你就下了?”
“嗯,在學霸光輝籠罩下,學渣也要早睡早起了。”
看不出來丫的還挺記仇,剛剛調侃他的話原樣給她還回來了。沈清夢暗暗想。
“那一起?”
紀星河“嗯”了一聲。
包了包廂之后,也不用結賬下機了,兩人直接走出網吧。
春天的晚上還是有點冷,巷子里兩頭竄風,沈清夢剛出來,就打了個噴嚏。
紀星河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走到前面,給她擋風。
兩個人都不說話,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沈清夢突然開口。
“其實真要說起來,我也的確是為了計算機放棄了音樂。”
走在前面的紀星河腳步頓了一頓,隨即繼續往前走,沒說話。
“我爸我媽都沒反對我搞音樂,我爸罵我也只是因為他覺得未成年去酒吧是不對的。我第一次真正接觸計算機,還是在我爸的實驗室。他給我展示了超級計算機處理人類基因組測序過程的數據,本來是想讓我愛上生物學,卻讓我愛上了計算機。我爸知道了這個原因之后,那悔不當初的表情,我媽嘲笑了他一個月。
但是他并沒有阻止我。他鼓勵我去嘗試,托他們研究所的同事給我找老師,他一個搞生物的,開始關心計算機領域的新聞和最新科研成果,教我讀論文,教我讀著作,教我抓重點找準方向。有一回我問他,你不是希望我學生物學嗎,還這么費心盡力地教我。
我爸說,他希望是生物學本身吸引我,而不是我在計算機學科上學不下去轉投生物學,那樣的話他會氣死的。如果有一天,計算機不再吸引我,令我著迷,歡迎我隨時回頭是岸,畢竟不用再教一遍怎么讀論文,學習方法都是一樣的,到時候也來得及。
后來我跟老師學計算機。他們這種搞科研的都是一個路數,告訴你怎么學,然后丟一大堆書和資料文獻,自己悟去吧,想不通的再來問我,平時別煩我。然后我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計算機上了,再也沒去過酒吧唱歌,連樂隊其他人見面都少了。再后來,他們有了新的鼓手。
但是我也沒有完全放棄架子鼓,我心情好的時候練一段,心情不好的時候也練一段,自己覺得自己還蠻帥的。”
可能是想到了自己也“蠻帥的”時候的場景,沈清夢輕輕笑了笑,“所以不管你要放棄的是什么,保持持續學習的態度,什么時候都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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