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璃在夢境中掙扎,浮浮沉沉,仿若溺水之人,終是破水而出,人也隨之醒來,大口呼吸,卻換來胸口窒息般的痛。
封疆立刻抱著她起身,幫她順氣,低聲叫著她的名“玥璃……”
顧九霄頂著黑眼圈將熬好的藥拿過來,送到楚玥璃面前,說“忍著點兒,先把藥喝了。你昏睡的這四天,只能喂進去少量的藥。快,先喝藥。”
楚玥璃喘了一會兒,伸手接過藥,虛弱地問“藍藺呢?”她記得,他為自己擋住一只袖箭,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顧九霄笑道“他沒事兒,你先把藥喝了。”
楚玥璃一口口喝著苦藥,將干癟的胃部盛滿苦澀的味道。待她喝完,封疆往她嘴里塞了一顆蜜餞,讓她慢慢咀嚼著咽下,然后將她抱起。
楚玥璃不解,視線在封疆和顧九霄的臉上劃過。
顧九霄的笑容從臉上退去,說“藍藺不太好,你去看看他吧。”
楚玥璃心中咯噔一下,當即道“快去!”
顧九霄解釋說“那袖箭上有毒,請了許多大夫來看,都無能為力。藍藺一直挺著,想要等你醒來。”
封疆將楚玥璃抱到藍藺的房間,楚玥璃一眼看見藍藺慘白的臉和透著三分紫色的唇,以及眼睛周圍塌陷下去的淤青色,一顆心就沉了下去。
藍藺聽見動靜,睜開眼睛,虛弱地問“誰?是誰?”
楚玥璃卻用盡量平穩的聲音回道“我,是我。”
藍藺一聽見楚玥璃的聲音,看見她這個人,立刻笑了出來,歡快地喊道“妻主。”
楚玥璃應了一聲,示意封疆將自己放在藍藺的床上,她和他并肩躺著,手拉著手。
藍藺一直笑,一直笑,唇角始終上揚,眼中卻彌漫上了水霧。
楚玥璃說“怎么還哭了?”
藍藺回道“這一次我叫你妻主,你竟然應了。”
楚玥璃心中難過,卻還是笑著說“你慢慢聽,我以后都會應。”
藍藺的眼淚終是滑落。他說“唯恐……聽不到了。”
楚玥璃篤定地說“忘了告訴你,我可是傳說中的神醫。”說話間,她已經開始給藍藺診脈,結果……藍藺氣若游絲、脈象幾乎全無。楚玥璃知道,自己無力回天。然,不到最后一刻,又怎能輕言放棄?!
藍藺見楚玥璃久久不曾開口,也明白希望渺茫。他想了想,說“妻主,能再看你一眼,就好。能和你一起手拉手躺在一起,我已經很滿足。”
楚玥璃鼻子一酸,卻忍下眼淚,呵斥道“怎那么多廢話?!你容我想想,定有辦法救你。”
藍藺含笑點頭,閉上眼,將頭靠在楚玥璃的肩膀上。
楚玥璃閉上眼,又很快睜開眼,她對顧九霄說“九霄,幫我準備工具和藥草,我想嘗試把毒逼出來。”
顧九霄點頭。
楚玥璃輕輕拍了拍藍藺的臉,說“毒走易經,很可能會造成其它損傷。若是控制不好,眼睛會瞎。”
藍藺一聽這話,立刻搖頭道“不不,不能變成瞎子,我還沒有看妻主一身紅妝……”
楚玥璃笑著安撫道“我們今日便大婚。大婚之后,立刻給你排毒。無論生死,你都是我的人。”
藍藺看著楚玥璃的眼睛,確定她并非玩笑,于是含淚點頭同意。然而,他的心情卻是無比復雜的。
顧九霄看著藍藺和楚玥璃,心中也是五味參雜。最終還是將所有想法都化為一聲嘆息,壓入腹中。
楚玥璃說出要準備的東西,顧九霄吩咐人去迅速采買準備。正交代著,七弦端著給藍藺煮的藥走進屋內,一眼看見楚玥璃,眸子就是一顫,帶著哭聲大步來到床邊,喊道“小姐!小姐終于醒了!”
楚玥璃再見七弦,也是一愣。楚玥璃記得,自己曾和戚不然一起夜探鏢局,卻看見掉在鏢局門楣上的范量頭顱,聽見七弦向白云間求情的聲音。以至于,楚玥璃以為,七弦和鏢局里的人都死了。這份由生命堆砌的恨,讓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白云間。
七弦的呼喊聲,引來了范量。
他如同一個小胖球般沖了過來,沖到床邊來了個急剎車,然后小心翼翼地抱住楚玥璃,哭喊道“小姐、小姐……小姐醒了……嗚嗚……小姐終于醒了……”
楚玥璃用顫抖的手,撫摸上七弦的臉,肉乎乎,暖暖的,是真實活著的。
楚玥璃閉上眼,眼淚從眼眶中流淌而出。這是喜極而泣的淚水,卻遲到了這么久。她說“我以為,你們都死了。”
范量說“活著,都活著呢……小姐你看,我和七弦哥哥,還有王伯伯他們都活著呢。&nbp;”
楚玥璃睜開眼,點了點頭。是的,眼下她終于確定,他們確實都活著。活著,真好。她說“跟我講講吧。”
七弦解釋道“小姐讓我們離開帝京,但因于婆婆病了,我們耽擱了一日,再走,城門已封,我們無路可去,只能回到鏢局。封總鏢頭,出去想辦法。皇上尋來,設局陷害六王爺,想讓小姐因為恨失去理智。那九個怪人沖出去追小姐,皇上也走了,卻下令要殺我們滅口。幸而封總鏢頭回來,救了我們,并送來巡邏士兵的衣服,讓我們躲過盤查,一路到了城門口。正如封總鏢頭所說,當日果然城門打開,我們換回自己的衣服,混出城去。”
楚玥璃震驚了,她看向封疆,問“你既知他們活著,為何……不告訴我?”
封疆解釋道“為了躲開殺九生的追殺,你我配合,假死脫身時,我曾去尋九霄,拿到黑禁令,并從他口中得知,鏢局這些人出了城門后,被皇上派人追殺,一個活口沒留。我以為,他們皆死,怕你傷心,所以才絕口不提此事。他們出現在北地城池時,我也不敢置信。”
楚玥璃看向顧九霄。
顧九霄立刻解釋道“皇上得知鏢局里的人沒死,確實派人追出帝京。那些追出去的人回來時,手中提著血淋淋的人頭,聲稱是鏢局余孽。爺……也以為,鏢局的人都死了。誰知道,那追出去的人馬,竟……竟作假。”微微一頓,“逼宮當晚,爺又看見那隊伍人馬了。想來,那是白云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