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清脆悠揚,如山泉叮咚又如鳥兒婉轉,對面說笑的姑娘們看過來。
陳丹朱對她們一笑:“適才就是你們在山上玩的嗎?”
漂亮的姑娘有時候招人喜歡,有時候卻不一定,耿雪就很不喜歡,尤其是沒規沒矩亂跟人打招呼的。
“是。”她倨傲的說,“怎么,不能嗎?”
陳丹朱甜甜一笑:“能啊,當然能,不過。”她將手拿下來向前一伸,“此山是我的,你們把上山的錢付一下吧。”
好,終于來了,竹林的心噗通落地,踏實了。
但其他人可沒覺得這話有什么踏實的,只有驚訝,喧鬧的茶棚說笑的小姐安靜下來。
站在茶棚邊上的那個年輕人眉飛色舞,用胳膊肘肘斗笠同伴,發出嘿嘿的招呼聲讓他看“有好戲了有好戲了。”
斗笠男端著茶碗似乎淡然又似乎懶懶。
除了踏實的,驚訝的,淡然的,還有些人覺得這場面有些熟悉。
“恍惚記得有人說過,桃花山下攔路搶劫——”一個客人喃喃。
賣茶老婦也咽了口口水,然后恢復了鎮定,別慌,這場面的確熟悉,這說明對面那些小姐中一定有人生病了——病的還不輕,要死了那種。
對面的小姐們回過神,只覺得這個姑娘有病,看起來長的挺好看的,竟然是個腦子有問題的。
耿雪嗤笑一聲,同情的看了陳丹朱一眼,扶著婢女的手轉身,跟身邊的姑娘們繼續說話:“我的小花園已經修整好了,父親按照西京的家修的,等我下帖子請你們來看。”
姑娘們也都笑著應聲。
“喂。”陳丹朱再次揚聲,“你們這些外地人,是聽不懂我說的吳語嗎?那我再說一遍。”
她這次換了西京話,竟然說的字正腔圓。
原本不理會的姑娘們再次愣住了,驚訝的看過來。
“你想干什么?”耿雪皺眉,又了然一笑,“你是這里村民吧?你是乞討呢還是訛詐?”
陳丹朱忙擺手:“這位小姐,我不是這里的村民,我也不是乞討,訛詐,我先前說了——”
她站起來走出茶棚伸手一指桃花山。
“這座山是我的,這里就是我的家,你們進我的家,我收點錢合情合理啊。”
在她走出去的時候,阿甜毫不猶豫的跟上了,什么震驚不解慌亂都沒有,在小姐開口的那一刻,她的心也落定了。
小姐就是小姐,怎么可能受欺負,那一聲滾,絕不會罷休,要不然,以后還有無數聲的滾——
隨著她的所指她的悅耳的聲音,這些姑娘們已經不把她當瘋子看了,神情都變的古怪,交頭接耳“這是誰啊?”“怎么回事啊?”
她是陳丹朱,她就是陳丹朱——擠在后邊的姚芙透過縫隙心里大聲的喊。
在陳丹朱還沒說話的時候,姚芙就看到她了,比起隔著簾子,這個小姑娘更加的漂亮耀眼,由不得她看不到。
原來是躲到山下來了?在山上等了半天也沒有見陳丹朱過來鬧,真是氣死人了。
就在她不知道想什么辦法再刺激一下陳丹朱的時候,陳丹朱竟然自己主動站出來了——
姚芙的心也落定了。
太好了,還是那個囂張跋扈的小賤人。
不過要羞辱這小賤人就得知道名字,可惜她不敢開口,陳丹朱聽過她的聲音。
她的視線在人群中掃過,西京來的這些姑娘們都不認得陳丹朱,而吳地的幾個姑娘認得,但此時都不敢說話,也在往后躲——這些廢物!
就在姚芙想著怎么辦時,那邊陳丹朱的聲音已經朗朗傳來。
“我可沒騙你們,我,是陳丹朱,你們一打聽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陳丹朱啊——雖然這個名字對一多半姑娘來說還是陌生,但另一半消息靈通的姑娘則露出恍然又驚訝的神情,原來她就是陳丹朱啊!
耿雪自然也知道這個名字。
“陳丹朱啊。”她說道,這一次視線認真的看過來,站在對面路邊的姑娘眉毛揚著,嘴角笑著,梳著百花鬢,俏生生嬌艷艷——更討厭了,“陳獵虎的女兒嘛,我們也久仰大名了。”
她這個久仰大名故意拉長了聲調,滿含諷刺,而其他聽得懂的小姐們也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雖然她們也痛恨諸侯王跋扈忤逆,但陳丹朱這個王臣之女親迎皇帝,叱罵吳臣欺辱吳士族公子,這就是一個不忠不義攀榮附貴的奸人。
這種人怎么還好意思招搖過市啊。
陳丹朱似乎絲毫聽不出她們的譏諷,直接罵出來的話她還不在意呢,用眼神和表情想羞辱她?哪有那么容易。
她笑吟吟的道:“是嗎?認識我就好啊,我就不用多說了,你們也不用誤會啦。”她再次將白嫩嫩的手向前一伸,“給錢吧。”
耿雪好氣又好笑:“上山真要錢啊?你不是開玩笑啊。”
“當然不是。”陳丹朱將手舉起扳著算,“當然,也不是所有人上山都要錢,附近的村民不要錢,因為要靠山吃飯嘛,與我家交好認識的,親朋好友自然不要錢,再就是雖然不是我家的親朋好友,但一見投緣的,也不要錢。”
她說完最后一句,視線仔仔細細的掃過耿雪等人,似乎在確認是不是投緣——
誰會稀罕她的投緣,耿雪等人失笑。
“雪兒。”一個姑娘對耿雪低語,“她是找借口要跟咱們攀上關系,一起玩呢。”
隨著西京權貴遷居越來越多,與吳地貴族打交道也越來越多,雙方都需要互相結交,當然,是吳地的貴族更想要結交這些位于大夏頂端的名門望族,而她們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結交的。
能跟她們一起玩的小姐都是挑選過的。
陳丹朱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再考慮中。
“丹朱小姐。”耿雪早就想到了,幾分不耐煩,“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以后有緣,再見吧。”
陳丹朱哎了聲:“不行,你們還沒給錢呢。”
不是沒錢,扔下幾個錢給這陳丹朱,還想看她敢不敢俯身在地上撿,但這種羞辱也懶得給,耿雪冷冷道:“我們要是不給呢?”
陳丹朱一擺手:“來人。”
左右的護衛們看竹林。
竹林道:“看我干什么,沒聽到她喊人嗎?”
聽是聽到了,但——
“真聽她的啊。”一個護衛低聲問,“那我們真成,成劫道的了。”
現在上山要掏錢,下一步會不會過路也要付錢?
竹林閉了閉眼:“聽!”將軍讓他們聽她的,不聽她的,豈不是不聽將軍得了?
他拔出腰刀跳了出來,在他身后其他的護衛們緊跟。
幾乎是一眨眼蹭蹭蹭的蹦出十個人攔住了路,他們手里還拿著刀——
小姐們猝不及防,嚇的失聲尖叫,人也擠到了一起,旁邊原本不在意只當是姑娘們口角的家丁護衛們這也才回過神。
“你們想干什么!”幾個家丁沖出來喝道,“你們知道我們是什么人——”
一個護衛一個飛腳,這幾個家丁一起倒地,天旋地轉還沒回過神,冰冷的刀抵住了他們的胸口——
呼喝聲頓消,小姐們的尖叫也停下來,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陳丹朱淡淡道:“不給錢,就別想走人。”
賣茶老婦拎著茶壺,再次咽了口口水,鎮定,別慌,這是正常的一步,看吧,把人抓住后,丹朱小姐就要治病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