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子不是傻子,從來不信世上有巧這個字。
陳丹朱分明就是故意撞上他的。
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避著陳丹朱,但陳丹朱還是找上門了,這可不是意外,文公子一瞬間繃緊了身子,臉上堆起笑,人也立刻下車:“丹朱小姐!這,真是太意外了,你怎么樣?有沒有傷到?”
他揚手就給了車夫一耳光:“你怎么駕車的?傷到了丹朱小姐,你死一百次都不夠!”
那車夫本來就嚇懵了,一巴掌打的鼻血長流心肝碎裂,噗通就跪下了,沖著陳丹朱連連叩頭:“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文公子再滿面歉意的對陳丹朱施禮:“是我的錯,丹朱小姐您說怎么樣就怎么樣。”
陳丹朱倚著車窗笑道:“文公子,你這認錯關懷道歉自責真是溜,我什么都不用說了。”
文公子一臉自責:“是我的錯,丹朱小姐該怎么說,就怎么說。”
翩翩公子低聲下氣,女孩子坐在車上一臉驕矜,路邊看熱鬧的人雖然親眼看到是陳丹朱的車撞過來,但沒有人敢出聲作證或者指責,只能在心里對這位公子表示同情——太倒霉了,竟然被陳丹朱撞了。
看這位公子的衣著相貌談吐,出身也是士族權貴,但在陳丹朱面前,卑微的像個乞丐。
真是可憐。
因為出了這種事,本就擁擠的街上更是水泄不通,劉薇的車馬被擋在外邊。
她們因為盯著陳丹朱想要打招呼,所以更清清楚楚的看到是陳丹朱的馬車故意撞向對方的馬車,看著現在對方誠惶誠恐的賠罪,車夫在地上跪下叩頭,阿韻和劉薇神情復雜的對視一眼。
久聞陳丹朱橫行霸道,但親眼見還是第一次。
“丹朱小姐,看起來頑劣。”劉薇結結巴巴說,“其實很講道理的。”
阿韻和張瑤忙跟著點頭,要說什么的時候,那邊陳丹朱的聲音傳來了。
“既然文公子知道自己錯了,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你滾出京城吧。”
滾,出,京城——
阿韻和張瑤張開的嘴合上,什么聲音也不敢發出來,四周圍觀的民眾目瞪口呆驚駭。
文公子一身驚汗淋淋,但心里無比的清醒,果然,陳丹朱就是沖他來的,而且要把他驅逐。
因為他給周玄推薦房子的事吧。
陳丹朱不能奈何周玄,就來報復他了。
“丹朱小姐。”文公子面色驚恐,吳地士族公子以孱弱為美,此時身子顫顫,更顯得弱不禁風,“我有錯,丹朱小姐打我罵我,罰我,都可以,只是,請不要趕我離開京城啊。”
“我受了驚嚇啊,只要看到文公子就想到這次被撞的事——”陳丹朱也做出嬌弱的樣子,伸手按住心口,蹙著眉頭,“只要一想到這一幕,我就肯定吃不好睡不好,那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看不到文公子。”
這什么狗屁歪理啊,圍觀的民眾就算畏懼,也忍不住神情不平。
文公子戰戰兢兢:“丹朱小姐,我發誓以后閉門不出,絕不讓丹朱小姐看到。”
丹朱小姐搖搖頭:“不行,你在家里,我還是能想到你在京城,只要想到你在京城,我就想到撞車,我心里就害怕——”
聽聽,陳丹朱,你說的這是人話嗎?俯身顫抖的文公子冷笑,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種話,你是怕別人不知道你沒有良心嗎?
果然,聽到這句話,四周再畏懼的民眾也抑制不住嘩然,響起一片嗡嗡議論,其間夾雜著小聲的“明明是你撞了人。”“太不講道理了。”
文公子抬起頭,神情絕望又悲憤:“丹朱小姐,我父親已經跟隨大王去了周國,家中祖母母親身體都不好,無奈才留我照看,我實在不能走啊,還請丹朱小姐放過我。”
陳丹朱倚著車窗鄭重點頭:“你放心,你走了,我可以替你照顧你的家人。”說著又盈盈一笑,“當然,如果你實在不放心,也可以把一家人都帶走。”
文公子大袖垂落,身子搖搖擺擺,悲哀一笑:“丹朱小姐,你就是要針對我。”
陳丹朱不高興了:“文公子,先前認錯的是你,怎么現在又成了我針對你?你這人真是口是心非啊。”
文公子按住心口,深吸一口氣:“我認錯是認錯,但我又沒有罪,不是你陳丹朱說要驅逐我就能驅逐的。”
陳丹朱一拍車窗,柳眉倒豎:“沒有罪?你是想撞了人白撞啊?文湛,這是天子腳下,朗朗乾坤,有王法的!”
女孩子的聲音尖利,蓋過了四周的嗡嗡聲,撞擊著每個人的耳膜,撞的人面容驚愕,頭暈腦脹——王法?陳丹朱小姐竟然還知道王法!
劉薇坐在車里,想把車簾放下,她不想評價自己的朋友,也不想昧著良心——太艱難了。
文公子發出一聲長笑:“好,陳丹朱,你要論王法,我們就去告官!讓王法論一論,我是不是該被罰。”
告官有什么可怕的,陳丹朱擺手:“好啊,你去告啊,走。”
四周圍觀的民眾忙涌涌跟上,還有人喊一聲“我們作證——”
陳丹朱聽到了,看過去,問:“誰?做什么證?”
隨著她看過去,那邊的人群頓時如同被打了一拳,轟然避開。
陳丹朱哼了聲:“作證就作證,誰作證,誰就是他的同黨!”
然后一起被趕出京城嗎?
一個民眾她可以趕,兩個,三個,數百個呢?大家一起站出來,陳丹朱她難道還能一手遮天嗎?文公子心里喊道,但可惜的事,四周嗡嗡聲一片,但并沒有人再喊,或者站出來——
這些沒良心的慫貨,文公子羞惱的心里罵了聲,活該被搶了房子田宅。
他也不坐車馬,大步向官府走去,當然,臨行前給車夫低聲吩咐“快去找姚四小姐和周公子。”
小太監在太子妃宮門外探頭,不多時就見姚芙走出來了。
“以后你盡管直接來找我,不用躲躲藏藏的。”姚芙看到小太監,很不高興的訓斥,“太子妃讓我幫五皇子看房子呢,找我的事事關五皇子,不能耽誤。”
小太監連聲應是:“奴婢嚇糊涂了。”
姚芙淡淡問:“什么事啊?”
“那個文公子派人來說,因為賣給周玄陳獵虎房子的事,被陳丹朱知道了有他參與,所以要把他趕出京城了。”小太監低聲說,“請姚小姐援手。”
陳丹朱果然不會乖乖的心平氣和的賣掉房子,不敢跟周玄鬧,所以去欺負其他人了。
姚芙對小太監點頭:“你去跟文公子的人說,我知道了,讓他等著。”
小太監忙應聲是跑開了。
姚芙則轉身回到太子妃宮里,看到一個宮女捧著食盒,忙上前問:“姐姐午睡醒了嗎?要吃甜點了,我來送去吧。”
宮女問:“四小姐不忙嗎?我看有人找你。”
姚芙一笑:“找我也是說太子妃吩咐的事,我正好一起給姐姐說。”
宮女便讓她拿進去了。
姚芙當然不會跟太子妃說這件事,她也不會援手,說起來陳丹朱的房子被賣,真正在幕后推動的是她,可不能讓陳丹朱發現。
至于周玄,雖然告訴周玄,倒是周玄整治陳丹朱的好機會——但是,周玄剛順利的拿到了陳丹朱的房子,占據了上風,再去跟陳丹朱鬧,只怕陛下要護著陳丹朱了。
而且被周玄打斷,陳丹朱欺負人也不能變成事實,事情不疼不癢的就過去了。
如果讓陳丹朱除掉這個文公子,然后周玄再知道,這就是狠狠的打了周玄的臉,周玄肯定會比現在要生氣,更不會放過陳丹朱。
“你要和我說什么?”太子妃散著頭發走出來,打著哈欠,神情慵懶。
這么胖了,還喜歡吃甜食,姚芙心里冷嘲,再胖下去,太子就不喜歡了——但想到這里又沮喪,太子從來都不喜歡姚敏,但又怎么樣,姚敏還是當了太子妃,將來還會當皇后。
姚芙垂目乖巧:“快要入冬了,小殿下們的新衣布料準備好了,你什么時候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