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不知昏天黑地的睡了多久,小門被輕輕的叩響。
“高小姐是我。”
那清冽的聲音瞬間讓高姑娘清醒了過來。
她發了瘋一樣的跑了過去,哐當一下打開了門。
小和尚的身形有些虛晃,嘴角還有青紫,面色蒼白,唇角干裂。
高姑娘的心猛烈的疼痛起來,青黛也隨之感受著那股陌生的痛苦。
那是一種撕裂般的痛,青黛從未體會過。
高姑娘沖過去就拽著小和尚的手,“他們是不是去鬧了?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小和尚的眼神依舊很是干凈,慘淡的笑了笑。
“高小姐的命格很好,無妄的爭執只會擾亂你的……”
高姑娘直接就抱頭尖叫著打斷了他的話,她紅著眼眶抬起頭對上那雙干凈的眼睛。
“我不能把你拉到這俗世,但是,請你也不要否認我所在的俗世!”
小和尚面帶微笑,似乎身上的痛楚并無所謂,一切都是那么無所謂。
“可不苦并非俗世中人,之所以參透正是因為小姐你。”
“你帶我看了一遭這俗世。”
“所以,好好留在這里。”
青黛輕輕的念了念他的名字,不苦不苦,為世人承擔苦難,卻有這樣一個名字。
真的不苦嗎。
為什么會發展成現在的模樣,不苦連一句埋怨高姑娘的話都沒有,似乎這只是他應該承擔的。
青黛心頭發酸,這種沉悶緩慢的痛楚最是磨人,緩緩流淌的苦水輕輕的沁透進骨髓,刺痛人的心間。
高姑娘猛然抬起頭,“小和尚,我們一起逃跑吧,離開這里,換個名字。”
說著她伸手拉上了不苦的手。
但是卻被他輕輕的拂下。
“阿彌陀佛,不苦就是不苦,皈依佛門此生永隨,生來便是為了守著世人,守著我的佛。”
“高姑娘,你我本無緣,相識一場,不苦會為你祈愿,愿你此生無憂。”
青黛看向那只安靜的躺在高姑娘手中的珠花,也不知這其中還有什么別的故事。
她的手指尖止不住的顫抖,淚珠模糊了視線,滴答滴答的掉落在手心。
不苦緩緩地合手一拜,踉蹌地腳步聲漸漸走遠。
高姑娘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他只認他的佛!啊啊啊!”
高姑娘伸手就將珠花狠狠地攥在了手心,磨得細細的皮肉生疼。
她像是癔癥了一般自言自語著,“你愛世人,你愛你的佛,獨獨將我剔除在外。”
“為什么,為什么……”
畫面一轉。
周圍都是鋪天蓋地的花白。
青黛心下一緊,看向自己的身子,披著孝服。
她抬起頭看向了那個牌位,眼皮很沉,似乎是哭的久了,就連聲音都變啞了。
“娘,我明明都按照你們的要求活著了,為什么結局并不好?”
“你和爹都離開我,讓我怎么辦?”
“守孝三年,呵,你們為我找的好夫婿剛剛來退親了。”
高姑娘整個人消沉單薄的跪在風中,在這種大雪紛飛的天氣中,院里更是格外的冷清,就連那白幡也是一動不動的像是被凍的忘記了搖晃。
黃色的紙錢在盆子里緩慢的燃燒著。
居然連個來吊唁的人都沒有,高莊主生前那可是老好人,不僅僅是熱心,只要誰家有事,二話不說就去幫扶。
至于他們是怎么出事的,青黛并沒有從高姑娘的記憶中找到。
這時候,門外輕輕的響起來了腳步聲。
在大雪中走來了一個戴著斗笠的人,雪色掩蓋了他衣角的靛藍色。
高姑娘怔楞著眼神,遠遠的望見那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她的眼眶又開始發酸了,但是顯然已經流不出來眼淚了。
這應該是幾年后的記憶,不苦的臉上已經褪去了青澀,更加充斥著天然的冷冽。
甚至要比這冬雪更為寒冷。
“高小姐,聽聞悲訊,不苦來為二老超度。”
高姑娘已經十分的克制自己了,她顫抖著手,緩緩地行了一禮。
所謂的禮儀教條,所謂的倫理綱常。
限制著所有的東西,至少這是高姑娘的所有一切。
“多謝小師父。”
不止是青黛愣住,不苦聞言也是緩緩一愣。
原來他再也不是你的小和尚了,青黛不由得苦笑。
不苦身形無異,對著那兩個并列的牌位深深的一拜,然后就捏著一串佛珠,跪拜在前,閉著眼睛開始念起了經文。
整整三天的經文。
他不吃不喝,紋絲不動地跪在這里念完,起身的時候,臉色盡是蒼白。
高姑娘的視線就沒有從不苦身上離開,她確實是長大了,懂得了克制,懂得了很多,褪去了往日無法無天的活潑。
冷靜的處理著剩下的事情。
但誰知這樣平靜的三日竟為高姑娘惹來了禍事。
高家莊的民眾盡數拿著工具棍子鋤頭,站在了高姑娘家的門前。
大喊著要將她趕出高家莊。
“克父克母的災星!滾出去!”
“守靈之日,居然引來和尚廝混,這是要遭報應啊。”
“上天的報應!就該被雷劈了!”
噪雜的聲音不斷地從那扇薄薄的門外傳進來,高姑娘慌亂的看向一旁皺著眉頭的不苦,生怕他再收什么傷害。
可是外面的聲音并沒有停下來,甚至一聲比一聲高的不斷傳進來。
“不知廉恥!”
“你們不知道前年就是這個和尚把她娘氣的躺了幾個月啊。”
“滾出高家莊……”
高姑娘聽的渾身顫抖,緊緊的咬著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剔除雜念,想清楚你現在應該做什么,夕顏,你不能垮。”
高姑娘僵硬的轉過了身子,難以置信的看向不苦,這是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就連青黛都有些詫異,這么久的記憶片段中一次都沒有人喊過高姑娘的名字。
高夕顏,她是帶著愛來到這世上的,她的父母一定格外地愛她,才會為她留下一個如此美好的名字。
高夕顏聽到他喊了自己的名字,瞬間就像是被喊醒,直接就沖了過去,狠狠地拉開了門。
眾人本以為她不敢開門,看見她的面孔,瞬間都有些呆楞。
只聽她冷笑嘲弄的聲音響起。
“二叔,原來你也在呢,還有各位和我們有些親緣的諸位,這是要吊唁嗎?站著干嘛請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