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喜躬身行禮,見段景毅愁眉不展,輕聲安慰“云歌姑娘心有大志,是好事,大王何苦煩惱。”
“不知道她的目的,就不能投其所好。不能投其所好,就會心中惴惴不安。我以為她想救她的妹妹素問,想擺脫王后和美姬的挾制,就幫助她卸去了所有的包袱。我以為,她的刻意接近,甚至不惜性命代價,是想脫離奴籍,做我的女人,我也主動示好了。種種一切,卻都不能如她所愿。現在,她竟還想冒死去抓朱夲……你見過只付出不談回報的人嗎?一個女子,既不要姬妾尊位,也不能加官進爵,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禹喜效忠大王,阿紫效忠大王,戰將軍亦效忠大王,我們三人都未曾向大王索取回報啊。可見,付出與回報并不是對等的。”
“你與阿紫是為了報母親的恩,戰肖,則是心懷天下,又為報我的知遇之恩,你們與云歌怎能相提并論。”段景毅眉頭緊鎖“云歌是湘人,我曾多次帶兵攻陷她的國家,二哥更是屠了她的城池,讓她失去家園,淪為奴籍。說到底,我段家是她的仇人。她不想著復仇,卻還這般助我,這怎能不讓我心中忐忑。”
“大王這么說,是不信任云歌?”
“當然不,我相信她。”這點,段景毅毫不猶豫。
“這就足夠了。大王知人善用,是帝王之才。天下英才自然會想方設法地接近大王,輔佐大王。想必那云歌,是胸懷大志之人,便不會拘泥于這小節而忘了大義。她定是堅信大王能成為天下明君,所以,才放下仇恨,甘愿為大王所用。”
禹喜微笑,繼續說道“湘人民風淳樸,是在大漠與草原上馳騁的民族。小殿下宮中的十幾個奴籍,都視小殿下如親人一般疼愛。她們也受過非人的對待,也被蓋上了奴籍的印章,可卻并沒有泯滅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可見,人若真心待人,必也會得到別人的真心。或許,云歌也是因此。國破家亡不能怪在一個人的身上,或是一族一姓的身上。而是不可抗力的朝代更替,接觸以來,大王多次暗中幫助,以她的心智又怎會不知呢。仇算不得仇,恩,卻是真心誠意的恩,故而效忠大王的呀。”
禹喜的分析,不無道理,算是暫時解了段景毅心中的疑團。
“不論如何,她不能死。戰肖傳來消息,說青竹那邊最近有大動作,我不放心,戰肖亦分身乏術,你順便去替看一看。”
禹喜拱手,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是。”
云歌用了一整晚的時間,扎了一個非常好看的鳳凰風箏送給了段景旭,又陪著他玩了一下午,段景旭歡喜得不得了。
他的小臉兒玩得紅撲撲的,這幾天又有些咳喘,跑上幾步,虛汗就冒了出來。細心地幫他擦去額上的汗水,云歌告知了他要離開的事情,段景旭似乎早就知道,并不感到意外。
“那,我還能再見到姐姐嗎?”
“能,當然能,奴婢只是暫時離開,還會再和小殿下玩風箏的。小殿下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用藥,好好學習,等奴婢回來,再和小殿下盡情比上一場。”
“嗯!”
段景旭又咧嘴笑了起來。
臨行前,云歌又去見了素問。
素問還在生她的氣,不愿與她說話。
云歌握著她的手,輕聲交代“這次出宮,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放你一個人在宮中,我始終不放心。好在,小殿下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你跟著他,總不會吃虧的。我離開之后,可能會有人找你的麻煩,但你千萬不可與任何人起沖突。有什么問題,先向小殿下請教,再行定奪,切不可莽撞,惹出禍事。”
素問不耐煩“姐姐若是那么擔心我,便不要出宮就是。為了不相干的人舍棄性命,卻放任我在這狼窩里險出求生,姐姐當真是關心我,還是怕我給你惹麻煩呀!”
素問知道,云歌出宮是為了去抓捕朱夲。
她還是要為段景毅去抓湘人,就算她氣了她這么久,云歌還要一意孤行,這讓素問怎么也無法接受。
“有許多事情,我無法與你解釋,但是你要相信,我這么做,絕不是害了湘國。”
朱夲造成的影響太過惡劣,朱夲死后,鳳昭帝便下令,繼續進攻湘國腹地,以至于鳳昭帝十五年,湘國國破,五洲大陸版圖上,所有湘人盡數為奴。
這些,都是慘痛的未來,云祺的記憶中,朱夲是這場慘痛歷史的關鍵人物所在。她不能再放任朱夲繼續禍害湘國了。云歌要先行抓住朱夲,也是為了能盡量還湘人一片凈土。
可是,這些她沒有辦法與素問解釋。
“你總是有你的理由的,我不及姐姐聰明,想不了那么長遠。我只知道,我和姐姐都是湘人,湘人是不能去害湘人的。朱夲將軍是湘人中,還愿意戰斗到最后的英雄,如果沒有他,整個湘國便都要束手就擒了。他如今落難了,我們雖沒有能力出手幫助,卻也不能落井下石!”
“你如今心中有氣,我說什么你都是聽不進去的。”云歌嘆了口氣“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
說完,她也不再與素問解釋,轉身離開了。
素問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她就是不理解云歌的做法嘛。
可是,云歌每次做的都是對的,這也是不能否認的。
出宮抓朱夲這件事,云歌只告訴給了她,素問一想到,接下來可能要面對的危險,就不由得為云歌捏上一把汗。
方才她的囑咐,更像是最后的囑托,思來想去,實在忍不住,素問還是追了出去。
“姐姐!”
可無奈,云歌已經走出了成德殿,并沒有聽到素問的不舍。
淳于敏待云歌極好,云歌感念在心,此番出宮生死一線,她雖然不能對淳于敏明言,但還是不舍地去在出宮前見了她一面。
淳于敏還如往常那樣,指揮著楓天閣的一切。楓天閣上下,在她的管理下井然有序,和婺虞在時,判若兩樣。宮人與奴籍其樂融融,再無爭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