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寶兒點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崔妍妍轉眸看她,“你不擔心?”
“擔心什么?”
“內廷女官任期可從五年至十年,她已得皇后青睞,又先你入內廷,已占先手,待將來入內廷,你不怕她給你穿小鞋?”
袁寶兒笑,大咧咧的道:“那就不入唄。”
崔妍妍一怔,“那你為何來書院?”
大慶對女子的十分寬容,可以入書院與男人一般的讀書,也可以在家學些閨閣手段。
大凡不想去內廷,家中又有余錢的,都是請教習先生上門,如此雖也是血氣,卻能讓女兒更松泛些。
當初程立也是如此想的,卻沒想他的乖外孫忽然就上進。
聽說她的志向,崔妍妍嘴巴微張,眼睛瞪得滴流圓,“你怕不是說胡話呢?”
袁寶兒快速收攏笑意,一本正經的道:“我是認真的,就是因為這個,我才來書院。”
“只有通過選官,才能考試。”
崔妍妍快速眨巴兩下眼,“可是女院并不學帖經墨義,更不學進士,你是要與郎君一道讀書。”
袁寶兒搖頭,攤開掌心,給她看手心里的繭子,“我要考制科,只學幾種就好。”
崔妍妍細細的看她掌心,當真處處都有薄繭,完全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小娘子的手,“你要考什么?”
“農耕,”袁寶兒咧嘴笑,俏皮的歪著腦袋,絲絳筍絲搖搖晃晃的垂落,“我喜歡耕種,喜歡看到田野里滿是莊稼的樣子。”
崔妍妍有些恍惚,不知道想著什么,又問:“你家人同意嗎?”
袁寶兒點頭,“我外祖特別支持我,就是他幫我辦的入學,還特特陪我來考試。”
崔妍妍被炫一臉,想起自己家人的態度,感嘆道:“真好。”
袁寶兒瞥見案幾上的慶律,“你呢,考明法科?”
崔妍妍黯然搖頭,“我家人不許我入朝。”
袁寶兒立刻知趣的打住話題,“我明天還有課,你呢?”
崔妍妍笑了笑,“我也是。”
“我選了棋書算,”袁寶兒道。
“我也選了書,明天可以一起去,”崔妍妍終于露出點笑模樣。
袁寶兒暗地里松了口氣,又笑嘻嘻的答應。
崔妍妍很喜歡這個跟自己一般,有著獨特思想,卻比自己有勇氣的娘子,知曉她離得跟自家不遠,便說明天帶她一道來。
袁寶兒也很喜歡這個樂于助人的娘子,下車時還頻頻揮手。
進了門,袁寶兒心情愉快的往后院去。
張二郎跑過來道:“娘子回來了。”
張小娘歪頭往身后看,“大哥和翠心姐姐呢?”
袁寶兒一頓,“他兩接我去了?”
兩人同時點頭。
袁寶兒問了下時間,估摸著兩人應該跟她走岔了。
因為就她所知,那個書院的門不止一個。
袁寶兒沒有出去找,作為一個轉悠一下就丟兩回的人,沒資格到處亂跑。
好在翠心不是個死心眼,沒等到人,便進去問,確定女院沒有人,這才回來。
這會兒已經過了飯點,不過看到袁寶兒沒丟,翠心還是十分高興。
袁寶兒嘻嘻的笑,朝她揚手,沒等說話,忽然臉色煞白,渾身抽搐,仰頭栽倒。
“娘子,”翠心嚇得臉色大變,急忙沖過來,在她跌在地上之前,把人抱住。
“這怎么是好?”
張家幾口頓時慌了神。
翠心先是探了鼻息,確定人活著,這才道:“快去請郎中,再去請老太爺回來。”
張大郎和孟氏等人連連應聲,很快跑了出去。
翠心把袁寶兒抱去屋里,小心的放進被里。
沒多會兒,張大郎便拖著個郎中過來。
郎中跑得很急,頭上的帽子都歪歪斜斜了。
翠心嚇得不行,只急急行了個禮便請他診脈。
郎中緩了口氣,感覺手不抖了才顫著腳過去。
見人雙眼緊閉,臉色煞白,額角冷汗直冒,頓時一凜,忙凝神診了起來。
然而,不論他如何的診,得出的結論都是脈象平緩,只是跳的有些慢。
明明人都已經暈厥,氣息都很微弱了。
郎中收回手,跟翠心四目相對。
“先生,我家娘子如何了?”
見郎中面帶難色,翠心整個人都慌了,似乎下一瞬就站不住了似的。
郎中唬了一挑,忙讓她站穩,才道:“某才疏學淺,沒法給這位小娘子看癥。”
程立正好進來,聞言立時趔趔趄趄的沖了出去。
翠心追了兩步,聽見他叫張大郎趕車。
翠心急忙跑回去,握住袁寶兒的手,低聲喚她。
程立一路直奔太醫院,然太醫們是專門服侍皇室成員的,便是知曉他家有病人,也是無法私下出診。
程立只得奔去尋皇帝。
皇帝正跟執行完砍頭任務的顧晟說話,聽聞程立來了,便命他進來。
“陛下,”程立才剛進去大殿,便跪了下來,急聲求太醫診治。
可這急得幾近落淚的老師,皇帝自事二話沒有,立刻命人去,并嚴令務必治好。
顧晟眉頭微動,想起那個膽小又倔強的少年。
能把沉穩豁達的程立嚇成這樣,應該病得不輕。
那小子那么關心家人,怕也擔心得要命吧。
他心里一動,見程立顫巍巍的往回去,便跟皇帝道:“陛下,韓龔兩家親眷三日之內便會陸續上路,臣已命人沿途看管。”
皇帝點了點頭,示意他隨意。
程立出了大殿,見程立走得顫巍巍,忙闊步過去,撈過程立胳膊,將其攙起。
出宮門,馬車早已載著太醫走了。
程立便好人做到底,送程立回去。
此時太醫已經診完了脈,正擰眉不解。
“如何了,”程立急聲問道。
太醫看他一眼,搖頭道:“病人脈息正常,偏昏迷不醒,我試著用了幾針,也不見效,”他拱手,“程大人,請恕我無能為力。”
程立頓時一癱,幸得顧晟在后撐著,不然便直坐倒在地了。
顧晟把人扶去側間,讓他躺進榻里。
太醫本著既然來了的想法,過來診脈。
確定程立只是大驚之下的暈厥,便落了兩針。
程立長出了口氣,幽幽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