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寵冬官

第四十七章 得師

吃過飯,還有些時間到課時,楊怡柳提議下棋,并與韓安云說起袁寶兒的戰績。

聽聞她一出手便贏過先生,便是性子平和的韓安云也生出幾分斗志來。

“我學藝不精,韓娘子可要手下留情。”

韓安云如此道。

袁寶兒跟他初初認識,不好說什么,只客氣的請韓郎君承讓。

兩人客氣過后,擲子以分先后。

韓安云為先,先落一子。

袁寶兒不明他戰術,步步為營,極為謹慎。

韓安云自小浸淫棋道,哪里瞧不出袁寶兒的用以,也以維穩為主。

兩人穩扎穩打,下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眼見大龍將成,韓安云眉眼略彎。

然而,不待他將三頭并聯,袁寶兒便把子落在了中央。

那里是最為關鍵的所在,斷了大龍便成一盤散沙,再不能合攏。

韓安云一心成勢,不想希望落空,不由怔楞了下,細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的大龍周圍皆被對手包圍,顯然袁寶兒早在之前便看出他意圖,只待他將成。

他有些驚奇的看了眼袁寶兒。

要知在他做大龍之時,也是做了迷惑的,便是家中最有才名的二姐偶爾也會被蒙混過去,不想今天卻被這小娘子看破,他轉而改成三小龍,不過如此威勢便弱了許多。

袁寶兒之前一心攔截大龍,為此不惜將陣勢鋪開,雖將其攔下,自己卻沒有攻勢。

韓安云如此一變,她沒有大龍可應對,頓時陷入被動。

但她不急不慌,以不變應萬變,直到棋盤上的子將要鋪滿,才輕輕擲子認輸。

“韓郎君棋藝精湛,某甘拜下風,”袁寶兒起身,恬靜溫和,極為豁朗。

韓安云趕起身謙讓。

楊怡柳由頭看到尾,最清楚這局袁寶兒只微落下風,若一力頑抗,最終只能平局。

但她卻在察覺無力挽勝之后,就此撤手,倒有幾分不計輸贏的灑脫。

如此行事,很得自比悠閑散人楊怡柳的意。

他抬眸見學生眼帶溫和的望向袁寶兒,忽的心里一動,想起自己的學生已將要及冠,但是一心專研學問,還不曾定親。

韓安云似乎察覺楊怡柳目光,轉而拱手,“先生,下午的課時就要到了,學生這就告辭了。”

楊怡柳無可無不可的點頭,“她也有課,你一并送她去農舍那里。”

恩師差遣,韓安云自要遵從。

袁寶兒說了句有勞,跟著他去農舍旁邊。

農舍里是一片田地,此時青苗正在拔節,一個清瘦模樣,穿著短赭,帶著斗笠的男人背對著他們拔草。

韓安云人已經送到,低聲告辭。

田里的秦然聽到動靜,轉過頭見一草綠長裙的娘子正轉身說了什么,而后推客舍的門。

他頓了下,心里納罕怎地會有小娘子過來,想了片刻,才想起前陣子接到的知會,他又新多了個學生。

他握著一把雜草,從田里出來。

“你便是袁娘子?”

袁寶兒忙施禮,“袁寶兒見過先生。”

秦然將雜草扔到不遠的大坑里,復又過來,“我的這門學科很簡單,每天只需踏實干活便好。”

“幾時干的我滿意了,幾時你便得成績。”

袁寶兒沒有所謂。

論種田,她還真沒怕過誰,雖然這里也有十余畝,但若辛苦些,她一個人也能照看過來。

她彎起袖子,收拾裙擺,準備干活。

秦然端量她一會兒,想著小娘子們皆愛美,便指了指不遠的屋舍,“那里有幕籬。”

袁寶兒咧嘴一笑,“不用。”

她打小便這么在田里跑,許是皮膚天生經得住折騰,翠心都被曬黑一大截,她偏半點事沒有。

她抬腳下去田里,接著秦然早前干活的地方干了起來。

秦然跟在邊上看了會兒,發現她確實會干,且干的很利索,便上了田埂。

袁寶兒這一干便是一個下午。

站在拔得干干凈凈,只余青綠禾苗的田里,她成就感爆棚。

秦然提著燒好的水,招呼她來喝。

袁寶兒抹了把頭上的汗珠子,一溜小跑的過來。

秦然含笑看臉上帶著黑泥銀子的她咕嘟嘟的喝了整兩大碗水,又兩眼晶亮的望著田地的模樣,想起楊怡柳與他說得那一襲話。

作為一個致力研究農事的先生,他很希望有人繼承衣缽,但朝臣嘴上說著憫惜農人,愛惜百姓的大話,自己卻要求子弟熟背明貼,已被科考。

他在此任教十幾個年頭,見多了為畢業,來這里混日子的學生,還是頭一次看到如此喜愛正八經干活的。

秦然不由生起了一絲愛才之心。

袁寶兒歇了會兒,看著日頭已差不多,擔心翠心他們等的急了,便想回去。

秦然卻怕一頭汗的她吹半個書院的風傷身,想讓她去客舍歇息一陣,“我看你有些基礎,如此也不必我手把手的教。”

“我這里有幾本手記,你且拿回去,若有不懂,再來問我。”

袁寶兒忙領命,跟著他進了客舍。

一進門,就看到位于最前面的三張案幾,余下地方皆擺著各式工具。

袁寶兒習慣的看過去,發現里面有幾樣造型怪異的犁。

秦然過去上首案幾拿手記,袁寶兒趁著這段功夫去看雜物。

秦然找齊東西過來,正看她在翻雜物,便道:“這是我這些年琢磨出來的,不過不得要領,大多不大能用。”

袁寶兒雖然種莊稼,但她并不參與犁地以及澆水這等重體力的活計,多數就只是遠遠見過,對這些東西知之不多,卻也只極重要。

秦然將手記遞給她,溫上道:“你且慢慢看,不必急著還我。”

元寶兒接過來,恭謹行禮,抱著手記,沿著樹籬一路向前。

記憶力,韓安云便是帶她這么走的。

可不知為何,這里越走越偏,到最后竟然連屋舍都看不見了。

這會兒天已經有些暗了,周圍的樹籬似乎變成黑色妖怪,張牙舞爪的向她撲來。

袁寶兒心里有些慌,不敢挨著樹籬,只悶著頭,急急往回走。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是沿著舊路,可就是回不到農舍。

眼見天上已隱約出現月影,樹籬張揚得越發離開,袁寶兒心尖都在發顫,腦子里什么胡亂念頭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