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彎眉道是。
范陽盧家乃是上溯近七百多年的大姓,在慶朝初立之時,更是立于五姓之一。
只是再風光的家族,也有敗落的時候。
先帝年少時,盧家家主站錯了隊,待到先帝即位,盧家為求自保,只能退出朝堂。
而后幾十年一直被壓在范陽,直至而今才走了出來。
牛氏見顧侯有些意動,心里得意一笑,“不過那娘子因著服孝,過了花信,而今與大郎年歲相當。”
顧侯眉頭微皺,“二十一,倒是有些大了。”
牛氏笑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娶妻娶賢,若要那好顏色,隨便撿些新鮮來的便是。”
這話明顯意有所指,顧侯尷尬的咳嗽了聲,悶聲道:“此事你可問過大郎?”
牛氏一笑,“自然問了,他說你我商量便可。”
顧侯怕她再提什么顏色不顏色的,忙一錘定音,“你覺得好,定了就是。”
牛氏笑著答是,見顧侯沒有跟自己回去的意思,心里微怒,不過她也有事要做,一時顧不上跟他分辨,便帶著丫鬟婆子走了。
顧侯站在花徑里等了會兒,估摸牛氏已走遠,便迫不及待的回去梅氏那里,繼續他的紅袖添香。
顧晟睡了個難得的好覺,隔天清早去撫司,又得知閔仲和連夜審了曹偉,并命人帶了那兄妹的消息,頓時心情舒暢。
京都府衙雖比不上詔獄,審個把常人還是沒問題的。
那賣花女兄長不過一賭徒,若知曉曹偉殺人,絕不可能與他做親,說不準還會再踩兩腳,以求脫身。
不得不說,顧晟的預感還真的很準。
閔仲和拿著兄妹兩人的供詞,來尋曹偉。
曹偉得知賣花女交代所有,頓時瞪大了眼,連呼不可能。
閔仲和冷笑,“如何不可能,知曉你是殺人兇手,那兄妹可是半點也不想與你扯上干系。”
曹偉眼睛恍惚了下,嘴巴里喃喃。
閔仲和聽他隱約的說是他叫的,那個他卻不知是誰。
他忙湊得近些,低聲道:“你可有什么不服?”
曹偉眼神一頓,定定看向閔仲和。
良久,他眼眸驀的暗了下去,竟閉上嘴,再不坑氣了。
閔仲和心說背后果然還有黑手。
但顯然,這個黑手很讓曹偉忌憚,甚至到了寧可送命,也不開口的地步。
閔仲和沒有逼問,只是帶著供狀走了。
沒多會兒,那對兄妹一個關進曹偉隔壁,一個跟他同屋。
曹偉一看到兩人,頓時兩眼冒火。
他沖過去,揪住哥哥,大聲質問,為何這么對他。
哥哥很是混不吝,一把把他踹倒,理直氣壯的道:“就憑你,還想娶我妹子,你做夢。”
曹偉被踹的仰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著哥哥,“你收我十五金聘禮,安敢如此?”
哥哥冷笑,歪斜的靠著柵欄坐下,“我妹子要模樣有模樣,又會洗衣又會做飯,我嬌滴滴的養她十六年,收十五金還是少的。”
賣花女聽哥哥說的越來越不像話,忙低聲制止。
哥哥賭帳已經還上,雖然出了岔子,但到底命保護了,便也給妹子幾分顏面。
曹偉遲緩的從地上爬起來,不想跟潑皮撕扯,只看賣花女,“蕓娘,你之前與我說,與我生死一起,可是真的?”
賣花女驚訝的瞪大了眼,心里有了不好的推測。
哥哥一個高竄起來,用力把他搡倒,“要死便死,沒得帶累我妹子。”
曹偉雖干農活,但因秦然體恤,多數時候都不用他,只讓他讀書。
論體魄,他還真不如日常在坊市廝混,每天摸爬滾打的哥哥力氣大。
他趔趄倒地,看著小心后退,盡可量遠離他的賣花女和怒瞪他,試圖嚇退他的哥哥,忽的笑了。
“罷了,是我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啊,”他仰面躺倒,看著上面的土坯房頂,再不吭氣了。
隔壁牢房里,閔仲和臉色沉沉的出來。
可以斷定,這對兄妹對曹偉或有誆騙,但與秦然之事大抵無關。
得出這個結論,閔仲和的心情極差。
待回去府衙,見到程立,他的心情就更差了。
程立倒是知趣的沒提其他,只是商量能否見見寶兒。
閔仲和已知袁寶兒不是兇手,都是同朝為官,便也網開一面,只言明不可將所知透漏給犯人知曉。
兩人皆知這也不過是空話,但模樣還是要做出來的。
程立連連道謝,帶著提著食盒的翠心探望袁寶兒。
牢獄里從來都是陰暗潮濕的,不過袁寶兒被格外關照,她住的那間監牢周圍都是空著的,里面也有厚厚的干草。
雖然還是十分簡陋,但相比其他房間已是好上許多。
翠心看著躺在枯草堆里的袁寶兒,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娘子,”她帶著哭腔喊道。
差人打開鎖鏈,翠心急急拉開門,小跑著過去。
袁寶兒掙扎起來,見是他們,忙撥開草,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更好些。
“外祖,翠心,”她笑著叫了聲,仰頭看程立。
程立蹲下來,憐惜的摸了摸她沾滿塵土,瘦的有些棱角分明的臉,“你受苦了。”
翠心早已哽咽著哭了起來。
她打開食盒,把里面東西都拿出來,“娘子餓了吧,快吃吧。”
袁寶兒還真的餓了。
這里的飯菜實在難吃至極,便是她這樣不太挑的,也實在食不下咽。
這些天里,她連頓飽飯都沒能吃上。
翠心把碗筷遞過去,心疼的看著她狼吞虎咽。
程立溫和的看著她,待她吃得差不多了,才遞上溫水。
袁寶兒幾口干了,朝程立笑。
程立摸了摸她腦袋,順手摘了掛在頭發上的草梗,溫聲道:“這幾天沒什么事吧?”
袁寶兒搖頭。
這些天她這里特別平靜,只有閔大人帶著人過來問了幾句,而后便一直沒人再來。
程立摸著她腦袋,溫聲道:“只要是假的,就真不了。”
“你乖乖呆在這里,等外祖來接你。”
袁寶兒點頭,程立憐惜的摸著她腦袋,示意翠心把帶來的被褥遞過去,才帶著依依不舍的翠心離開。
出了大牢,程立忍了又忍,才沒去正堂詢問追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