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熾烈明亮。
顧晟背著手看了會兒,覺得自己不該負此時光,復又出去。
馬唐回來時,顧晟已不在,他將點心隔上,放去井里鎮著。
才剛做好,便有人過來。
“大郎君可在?”
來人悄無聲息的站在馬唐身后,驚了馬唐一跳。
回過身,見是珍珠,馬唐神情轉淡,“郎君出去了,不知幾時回來。”
珍珠柳眉微皺,很不高興的樣子,“怎地我沒聽門房說?”
馬唐咧嘴,心說他又不是門房,怎么知道為什么。
珍珠抱怨了句,,見馬唐站在井邊不動,便道:“郎君可是送了什么東西回來?”
不然也不會大白天的突然回來。
馬唐怎會跟她說顧晟私事,干笑了聲,含糊過去。
珍珠轉了下眼睛,轉頭走了。
馬唐也沒在意,復又撿起才剛的活計干了起來。
珍珠貓在拐角一直盯著,待到馬唐進去屋里,她瞧瞧溜了進去,繞著井邊轉悠了會兒,發現里面確實有什么東西,便將其拎出來。
打開來,是精致秀氣的點心。
珍珠自小大宅院里呆著,眼力還是有的。
這個點心一看便不是買來的,而是娘子精心制作的。
珍珠心里頓時一慌。
打小她便對面容冷峻,又清俊疏高的大郎君,心生傾慕。
大郎君脾氣不好,性子陰沉,便是對著夫人侯爺也是冷冰冰的,院子里的丫鬟說起他來,都是退避三舍。
但她只要見到他,心里便是歡喜的。
昨兒夫人已經跟她露了意思,想在范家娘子進門之前,讓她過來。
她也跟夫人表了態,只待夫人與他言明。
本以為郎君不喜女色,范娘子進門之前,她就是院子里的頭一個,便是大娘子進門,她也占了先,將來總能有個名分,若是再有子嗣傍身,她這輩子也值了。
她盤算的好好的,卻不想有人捷足先登。
珍珠心亂如麻,手指用力的扣著食盒,不經意摸到一處痕跡,便仔仔細細的看。
半晌,她松了口氣。
只要不是府里的,便是郎君想納,也得夫人同意。
夫人今天便要與他說這事,那位娘子便是想進來,近期也是不能了。
珍珠心里定了,也就恢復了理智。
因著才剛耽擱了些功夫,她擔心被馬唐發現,忙將食盒吊好,匆匆離開。
顧晟一路來到詔獄,耗子正從里頭出來,見到顧晟,忙上前,“大人,客舍抓來的那兩個也招了。”
“確是戶部主事于冠青命他二人去尋賬冊。”
顧晟點了點頭,“把人帶回來。”
耗子遲疑了下,抱拳離開。
沒多會兒,面色發黑的于冠青便來到詔獄。
見到顧晟,于冠青沉沉拱了拱手,“不知大人有何見教?”
顧晟嘴角微微勾了勾,淡聲道:“見教談不上,就是想問大人為何扣押同僚,偷取罪證?”
于冠青默了默,低聲道:“那小郎初來乍到,連如何辦差都搞不清楚,他回來又是一身狼狽,我本著同僚一場的情分,自掏腰包為他添置衣裳,如此怎能算是扣押?”
“至于大人所說的偷取,某不以為然。”
“若不是袁小郎說落了東西,又再三求肯,某怎會派人過去?”
“此事另有同僚在場,他們自可以作證。”
顧晟笑了笑,站起來吩咐耗子,“好生招呼他。”
說完,起身離開。
耗子轉頭端量挺胸梗脖的于冠青,微微一笑,抬手找來手下,低聲吩咐幾聲。
手下點頭,離開前憐憫的看了眼于冠青。
耗子悠哉的坐去座位上,把玩著一根拇指粗細的皮鞭。
鞭子在他指尖跟靈蛇一眼的蜿蜒,偶爾落在桌面,發出一聲細微的啪聲。
于冠青等了一會兒,見耗子始終不吭氣,也有些坐不住了。
“我還有事務再身,若是沒事,我便”
“我說你能走了?”
耗子打斷他,一直垂著的眼睛抬起,冷漠無比。
耗子手里過的活人死人沒有上千,也有幾百。
這樣人的真正狠起來的眼神是十分嚇人,便是自覺官職與顧晟持平的于冠青也不敢與之對嗆。
耗子見他安靜了,復又玩起鞭子。
半個時辰后,適才離開的手下帶著兩張單薄的紙回來。
耗子接過來看了遍,嗤的笑了。
“于大人的日子過得還挺精彩,”他慢悠悠的道:“就是不知貴夫人知曉你在南城都有外宅,會有什么想法。”
于冠青的臉色頓時一變,“大人慎言,于某一向清廉奉公,從未有什么外宅。”
耗子無所謂的笑著抖了抖兩張紙,“那宅里的孩童也不是大人的什么人了?”
“如此,我倒也不必客氣了。”
于冠青的臉色一變。
他很清楚這些布衣衛就是群混賬,做事根本沒有底線。
若真惹得急了,他那兩個麟兒怕是真要遭殃。
他家中妻妾不少,卻一個兒子都沒蹦出來,外頭的那個就是他的命根子。
萬萬不能有失。
他吭哧好一會兒,也不敢硬氣的回話,只囫圇著,說不清楚什么。
耗子呵呵一笑,“要想保你兒子性命,也很簡單。出去就把嘴給我閉上,任誰也不許說半個字,不然,”耗子笑了笑,“這世道小孩子長不成可是很尋常的事。”
于冠青一凜,忙拱手聽命。
耗子笑了笑,示意手下帶他離開。
他轉頭去找顧晟,“我瞧他那德行,也不敢多說什么。”
顧晟點了點頭,道:“不能大意,讓周六留意著些。”
“另外,讓人放出風聲去吧。”
耗子領命,想了下又道:“周六也是周家人,大人可信他?”
顧晟笑了下,“他雖是周家人,卻一直不受周家重用。”
“此番陛下便是動,也不會大動,周六是個明白人,知道該怎么辦。”
耗子點頭,轉頭往外去。
顧晟叫住他道:“這陣子朝堂定不會平靜,你自己斟酌著些,便是要鬧也別鬧太大。”
耗子咧嘴一笑,快步離開。
顧晟摸了摸肚子,忙活了這一會兒,似乎有點餓了。
他回去府里,叫了正在澆花的馬唐,吩咐他端來點心。
馬唐就喜歡聽他說吃的,聞聽吩咐忙樂得顛顛去拿。
然而打開食盒,他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