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愈。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難忍的癢。
袁寶兒很想撓,但是為了不留疤,她不敢動。
這種想撓又不敢動清虛,讓袁寶兒的心情很糟。
宮女在沒來這里服侍之前,受傷乃是家常便飯,最知道這會兒袁寶兒的感受。
她默默的幫她按壓肩膀,幫助轉移注意力。
還別說,她的手法很不錯,袁寶兒都差點睡過去。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感覺好點了,拍了拍她手,“辛苦了。”
宮女淺笑,坐去一旁,縫制冬衣。
宮里是有制衣坊的,但那不管這里,袁寶兒本身不擅長這個,只能由宮女代勞。
門外傳來此起彼伏的請安,不用想,肯定是右大王來了。
袁寶兒心里不情愿,但也知道這會兒由不得自己使性子,她站去門口,右大王正闊步過來。
看到袁寶兒,他眼睛一亮,嘴角勾起,顯然心情很不錯。
“走,帶你去個地方,”他招手道。
瞧著他好像招狗一樣的姿勢,袁寶兒心里吐槽,腳還是老師的邁過去。
右大王之前是做好了被袁寶兒撅過去的準備,卻沒想到這一次袁寶兒這么聽話。
他嘴角高高揚起,想起內侍跟自己說,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他竊笑的看過去,莫非真像他所說?
那他要不要告訴她,他其實根本沒碰那些人,一個指頭都沒有。
可是要是說了,她一得意再使性可怎么好?
右大王很有些為難,一方面不忍心讓心上人傷心,另一方面又很希望袁寶兒為他上心。
袁寶兒可不知他腦補,在內殿關了好幾個月,哪怕她心性好,看得開,也憋得受不了。
她很珍惜這一次的放風。
兩人在內侍宮女的陪伴下過去宮城北角的院子。
一進去,袁寶兒就覺得不對,屋舍建的簡單樸素,只看外面就連低等內侍的屋子都不如。
右大王帶著她闊步進去,袁寶兒才看到屋子只兩尺寬窄,真正的重點是后院。
偌大一片土地全都被翻了遍,上面還澆了水。
袁寶兒溜著邊轉一圈,看到地里稀稀拉拉似乎有拱芽的痕跡,才確定真是種了什么的。
“這里你喜歡嗎?”
右大王有些局促的問。
這是他在那天沖突過后,他憂心忡忡,又沒辦法過來探望之時想到的辦法。
如今后宮有五個側妃,還有五個馬上也要進來。
他能控制自己不碰她們,可是控制不了她們的行為。
之前那一鞭子把他徹底打醒,他知道,在他能夠徹底控制住朝堂之前,內殿是他必須遠離的地方。
可是不論心里怎么警醒,怎么告誡,他都忘不了他離開時,袁寶兒看他的眼神。
好在她還愿意用他給的藥,這也給了他一線希望。
他幾個日夜沒辦法安歇之后,想出這個法子。
袁寶兒小心的踩著邊緣,拔開土,看到里面基本腐爛的芽苗,很是無語。
“這誰在種?”
右大王瞧出袁寶兒的嫌棄,沒敢說自己,指了指身邊的內侍。
內侍瞪大了眼,但是對上主子的眼神,他立馬露出矜持又期待的微笑。
這些天他也幫忙扶過水桶,大體算算,也可以說是他干的。
袁寶兒嘖了聲,站起來看了圈,把看起來能拱出來的秧苗畫出來,然后道:“就這幾個能活,其他地方都得重新來。”
她瞇眼看了看天色,“不過就算現在種,怕也養不活。”
土曼這里冷的遠比大夏早得多,這會兒天氣雖然好,但轉眼就會下雪,這些苗不等長出來,就得凍死。
“不礙的,”右大王道:“四周都是夾墻,等到天冷了,就上棚。”
袁寶兒嘖了下,“庫哈可真闊,這棚頂你是打算安琉璃還是什么?”
暖棚在大夏也有人弄,但大抵都不是很大,歸根究底是植物需要陽光,只靠窗戶顯然是不夠的,要想長得好,只能改換棚頂。
燒制琉璃磚是最好的法子,但那造價,聽著就讓人咂舌。
右大王確實也有這個打算,但他現在沒有那么多余錢,當時又是一時沖動,夾墻都是內侍后來提議的,至于棚頂,他本來想到用帳篷的皮棚。
可以在上面多開幾個口,等到白天就可以打開換氣,等到晚上也可以合上。
他本來覺得這法子不錯,可是一聽袁寶兒這話,早前的打算就說不出口了。
袁寶兒也知道,他能做出這個,定然是想出替換法子。
右大王雖然不通稼穡,但是總有人懂,就算不精通,可也明白大概。
她本該欣然接受他的好意,順理成章的提出這里交給自己照料,并制造機會跟顧晟取得聯系。
她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可是話到嘴邊就變味了。
話已出口,她就知道錯了,同時更清醒的認識到,她其實一直在怪他。
她的理智一直在說,他跟哈月亮是一家,本就該向著她,她一個外人,還是階下囚,沒什么資格抱怨或者不滿。
她也以為自己諒解了,可是那話一出口,她就知道,她并沒有放下。
她嘆了口氣,沒等右大王開口就道:“抱歉,我想你既然這么做應該有措施。”
右大王遲疑的點了下頭,把方法說出來。
袁寶兒抿著嘴,很認真的在腦海里計算,片刻之后,她搖頭:“理論可以,但是實施起來很難。”
“氈房棚頂之所以能夠支撐住,前提是上面是完好的,但莊稼需要日光,哪怕溫度適宜,沒有陽光,還是沒辦法長成。”
“所以必須要在上面開出數目不小,且面積不小的洞口。”
右大王想說話,袁寶兒道:”我知道你有能工巧匠,可以把上面搭好,平日里也的確沒有問題,但如果遇到風天或者下雨雪,好點的只是漏下去,如果運氣差點,棚頂可能都塌了。”
莊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長起來,根苗又脆弱無比,根本沒辦法承受棚頂壓下來的重量,如果真的出現袁寶兒說得情況,之前的努力基本就算白費了。
右大王臉色很難看,這里固然是作為補償送給袁寶兒,但何嘗不是他便想偷師的機會。
眼見袁寶兒不同意,右大王心里一陣泄氣。
“當然我說的是萬一,為了避免這種萬一,我以為需要架橫梁。”
袁寶兒微笑。
她知道右大王心里想什么,不就是偷師,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并不是種植的好時機,哪怕現在播種,等到冬天也未必能活得成,就算活了,收成也必然不好。
但她卻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跟顧晟聯系,不論是逃離還是找出內鬼,都不失為機會。
右大王很高興,示意內侍立刻去辦。
袁寶兒不動聲色的看他,發現他似乎半點也不擔心,她垂下眼,暗自警惕。
右大王很高興,跟元寶兒說了好多關于這個院子的設想。
袁寶兒聽的很認真,也給出好幾個實用意見。
右大王目送袁寶兒進去內殿,直到再也看不見,才往書房去。
內侍看在眼里,低聲道:“您辛辛苦苦種了好久才弄出那一片地,如今都要翻了。”
右大王無所謂的擺手,“我本也是為了她種,既然不好,翻了就是。”
內侍還想再說,右大王忽的轉頭,“你收了誰家的禮?”
內侍一驚,忙跪地道:“奴一片赤誠,哪怕他們用銀帛收買,奴也不曾動容。”
右大王表情轉緩,擺了下手,“我知你忠誠,不過你是我跟前最得用的,我不希望哪天還要換個人適應。”
內侍暗暗心驚,庫哈這話看似大咧咧,但立場和殺機已經十分明顯。
庫哈如今已算是大權在握,但他如此忌憚五大家族,甚至于不吝把自己換掉,可見他要對付的五大家族的心已定。
他誠惶誠恐起來,打定主意回去就把收來的禮送回去。
雖然有點肉疼,但總比丟了小命的好。
右大王說完那話,就像忘了一般,很是信任的委任內侍辦差。
內侍這會兒心思已定,對差事分外上心,尤其是北宮角的小院。
一晃三天,袁寶兒難得讓宮女去書房尋右大王,詢問小院的事情。
右大王轉頭,內侍就回話,“已經開始架橫梁,不過奴怕不結實,請人去尋有些年頭的老木,需得費些功夫。”
宮女見禮,“姑娘也想到了,還說咱們這邊多草少木,橫梁至關重要,倒也不急一時,只是她想早些播種育苗,問可否派人跟著過去。”
內殿內外都有禁軍守著,旁人進不來,里面的人出來也費勁。
袁寶兒打發宮女過來,其實就是為了要他口諭。
右大王也是聽說過的,大夏那邊有育苗一說。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內侍,又想了想,讓宮女指使禁衛隊長,由他陪同兩人過去,又讓內侍趕緊去挑種子送去。
北宮角那里不屬于后宮,禁軍倒也能出入。
宮女謝恩,帶著旨意回去。
袁寶兒早早收拾妥當,得了令,便往北宮角去。
內侍手腳很快,跟他們差不多在北宮門那里碰上。
內侍殷勤的遞上袋子,“這是庫哈特特跳出來的種子,您看可合用?”
袁寶兒打開看了眼,很是嫌棄,“一半不能用,能多拿點過來嗎?我自己挑。”
內侍牙疼的咧嘴,但他知道袁寶兒一向口無遮攔,只嘶了聲,看一眼禁軍隊長,然后去拿種子。
袁寶兒徑直進去小院,隊長跟進去看了眼,確定沒有他人,就站在門口。
那里有個小凳子,他可以趁著間隙歇會兒。
袁寶兒尋了個干凈地方,把種子攤開,一粒一粒的挑揀。
宮女見她如此,就問她怎么挑。
袁寶兒之前就寫過怎么挑選,此時倒也不吝傳授。
宮女很聰明,沒多會兒就上手了。
兩人合作,沒多會兒就把內侍送來的種子挑完。
小院里有井,袁寶兒就打了點水開始泡種。
內侍拎著袋子進來,見袁寶兒把種子都倒進水里,頓時一驚。
“您這作甚?”
“我洗洗,不然太臟了,”袁寶兒面不改色的胡說八道。
內侍想著回去之后,庫哈肯定要問,就很有求知欲的問:“還有這講究,那得洗幾次?”
袁寶兒沒有回答,宮女抿著嘴忍笑。
內侍瞧在眼里,哪兒還不知道自己被耍了。
好氣,但是不敢發火,還的陪笑臉,“您忙,我這就復命去。”
他轉頭走了,宮女小聲道:“你這樣他肯定生氣了。”
“我聽說他氣量可小了。”
袁寶兒笑了笑,“放心,若他跟庫哈說,他不會怪罪。”
袁寶兒的態度很明顯,在沒得到大夏皇帝允許之前,不會教授任何人種植秘訣。
宮女是服侍她的,從旁幫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但是其他人,她完全可以拒絕。
這事就是右大王也說不出什么來。
當然,這也是袁寶兒篤定右大王不會因為此找她麻煩,畢竟她跟前這個也是探子。
若那內侍聰明,就把這話咽下,不然等待他的只會是頓狗屁呲。
右大王可不是真的那么好性的。
被明晃晃的嫌棄防備,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不得不說,袁寶兒對他的了解很深。
這會兒內侍正被右大王罵的狗血臨頭,末了還被踹一腳,算是結尾。
內侍捂著生疼的腰去茶水間,過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他犯了大忌。
他心里一陣后怕,這陣子他被庫哈重用,周圍一些人都對他逢迎阿諛,他習慣了被人捧著,這才走了昏招,忘了那位在庫哈心里的位置。
他偷偷給自己一巴掌,算是警惕,同時也把袁寶兒的地位又拔高幾分。
右大王罵完內侍,就看公文。
然而拿起來一個就是跟五大家族有關的,拿起一個還是。
他看了會兒,還是忍不住把公文摔在案上。
“這是我做庫哈,還是他們?”
他氣的在原地驢拉磨好幾圈才重又坐下來,抹了把臉,挑幾個無關緊要的出來,寫了準。
雖然答應,可是心里憋屈,他把公文扔回案幾,磨了磨牙,朗聲叫內侍過來。
“擇期把那幾個接進宮來。”
在土曼,如果不是正妃和側妃,其他的哪怕給名分,也是無關緊要的,右大王甚至連名字都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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