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寶兒挑了個人多的地方,帶著顧佳瑤下車。
日頭很大,才剛下來,顧佳瑤就忍不住瞇起眼睛。
袁寶兒看在眼里,只當沒有看見。
農人們還在田里忙碌,每個人都滿頭大汗,但是他們的表情都很開心。
顧佳瑤有些疑惑。
袁寶兒也不回答,只等到傍晚,農人們返回家中,他們遠遠跟著過去,聽著院子里孩子們和男男女女的說話聲,顧佳瑤隱約了悟。
等到回去宮里,她便煞有介事的跟元哥兒說,自己也要在宮里種田。
理由就是覺得那些人很開心,而她也希望元哥兒開心。
元哥兒聽了很感動,卻也知道先生本意肯定不是如此。
不過誰在乎呢?
反正她還那么小,還有很長時間才能長大。
隔天,袁寶兒讓崔九捎來口信,休假三天,讓顧佳瑤補這幾天落下的課程。
話說的很合情合理,不過在幾個知情人心里都明白,袁寶兒這是怕崔九流連宮里和藏書樓沒有理由,特地把閨女放回來。
崔九很領情,有天特地送來補品以及崔家獨門秘方,據說對養胎安胎有奇效。
袁寶兒這會兒在顧晟的監控下,已經不能什么都吃,不過崔九的好心,她還是老實的接著的。
不同于袁寶兒老實待在家里,崔九對朝堂局勢格外關注。
得知右大王最近混得風生水起,袁寶兒也挺為他高興。
不過他過來這里似乎也有些太久了,不回去,五大家族能老實?
“他沒提幾時返程?”
崔九搖頭,見袁寶兒還一臉好奇,想起她當年,腦部她一定受了不少苦,頓時變兇。
“怎么,你是想做點什么?”
袁寶兒趕忙擺手。
“沒事,咱兩的關系,我絕不外傳,而且,”崔九瞟了眼周圍,見沒有什么人,才小小聲的道:“根據大律,只要他跨國大夏邊界,生死就不歸咱們管了。”
袁寶兒驚了。
兩年不見,她可愛活潑的小姐妹怎么變得這么兇殘了?
崔九還尚且不覺,還很興奮的出主意,“我知道我本家有個旁支就在北邊,雖然距離土曼遠了點,不過找人還是可以的。”
她擠擠眼,“幾個好手,還是沒問題的。”
袁寶兒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真不用。”
“我在那邊其實還不錯,這位庫哈還救過我命。”
袁寶兒真怕姐妹出手把人剁巴了,趕緊說實話。
“真的,這么好,”崔九有些吃驚,“那算了吧。”
聽聲音還挺遺憾。
袁寶兒抖了抖,干干笑了聲,請她吃茶。
晚上,袁寶兒說給顧晟聽,很有些感慨,“這兩年她是經歷了什么?”
如果換做當初,這位小姑娘固然會義憤填膺,語言討伐,但絕不會真的上升到實施。
顧晟扯了下嘴角。
“前年她跟夫君和離的時候鬧得很有些不體面,消息都傳到京都,不過崔家就只有寥寥幾人愿意接納她。”
“曾幾一度,她過的很是艱難,是陛下念著與你的情分,召進宮里,照顧瑤瑤。”
“但這期間差不多幾個月,大家族里的事情,很多都上不了臺面。”
“想來是經歷很多吧。”
被以為的親人毫不留情,甚至以對付仇人的方式傷害,顧晟自己就是深受其害的,對此格外有感觸。
袁寶兒立刻回抱住他,沉默溫暖。
顧晟此時也確實不想說什么,一個溫暖的懷抱對他來說就已足夠。
兩夫妻膩歪一會兒,顧晟說起右大王,“他準備要走了?”
袁寶兒眉頭微動,“找到那個通敵的了?”
顧晟搖頭,“那位庫哈活躍得很,鎮日沒有個消停,倒是能交際得很。”
袁寶兒抬頭,見顧晟咬牙切齒,就知道一準是不給他添了不少的麻煩。
她抿了嘴,沒有笑。
顧晟無意識的撫著她肩頭,想著今天他特地找到自己說過的話。
什么遠處還有個等待她回心轉意的癡心人,什么永遠都會給她留個位置。
呸,他這輩子再也不會讓妻子兒女離開大夏,那家伙趁早死心,不然死人也行。
顧晟悄咪咪的咬牙切齒,袁寶兒跟他說起對崔九和元哥兒的隱憂。
如今的大夏并不是像表面看起來的那樣安穩,之所以還歌舞升平,一片和樂,那時因為有顧晟這個煞星以及邊關對元哥兒效忠的兵丁們。
可治理國家并不只靠武力,如果大律頒布,必定會觸犯許多人的利益,袁寶兒擔心這些人會因此反彈,生出什么不好的念頭。
“放心,我正在準備,陛下那里也在籌劃,短期內還不會有什么動靜。”
“當下還是以接待外國使節和屬國使節為主,其他的都可以延后再說。”
相對比袁寶兒的憂心忡忡,顧晟要顯得氣定神閑許多。
不得不說,他這樣的姿態讓袁寶兒格外安心。
她沒再說這件事,而是跟他說起了顧佳瑤。
這個顧家目前唯一的問題小孩。
關于她的教育,袁寶兒想的很多,甚至專門羅列了一本小冊子。
但最后,她沒有用,只是把當年外祖給自己的做得都做一遍。
“還不放心?”
顧晟見她始終揪著這個話題,溫聲問道。
袁寶兒搖了搖頭又點頭。
“那孩子心腸很軟也很善良,”她看向顧晟,“跟你很像。”
當年兩人就是因為顧晟一次次的援手才親近起來。
而今看到小小的顧佳瑤就好像看到了縮小無數個號的顧晟,尤其她撇開自己,幫著人家抱藤條,扎了手也不哭的樣子。
那一瞬間,袁寶兒都覺得記憶重合了。
顧晟無聲哼笑,沒有說他當年的冷酷程度在布衣衛那群人的眼里跟魔王劃等號。
也虧得她膽子大,不懼他冷臉,還巴巴湊過來給他餅吃。
念頭才轉過,顧晟微微僵了下。
一塊餅就勾搭走,他還什么玉面閻羅,他就是個飯桶?
袁寶兒察覺他一眼,微微抬頭。
顧晟立刻笑著把那點胡思亂想扔到一旁。
孕婦的生活總是祥和靜謐的,吃過飯,兩人散了會兒步,就很快就寢。
沒兩天,顧晟興沖沖地回來,才進門,臉就臭下來。
“你怎么來這兒了?”
這話明顯是不歡迎。
但身為客人的右大王笑意柔和,似乎半點也不介意。
袁寶兒正待得不舒服,見顧晟趕回來,不由松了口氣。
“我去讓廚下備菜,你們聊,”她腳底抹油溜了。
顧晟哼了聲,到底如她所愿。
袁寶兒一頭扎進廚下,就再也沒出來。
顧晟冷冰冰的斜著右大王,“說吧,你又要鬧什么幺蛾子?”
這里是他主場,他沒必要藏著掖著,尤其對著這位有錢有權,還有力并且敢做的右大王,顧晟不吝散發自己的惡意。
右大王微微一笑,“我今天來是跟袁大人告辭的,不日我就要回返,可能有生之年都不會再踏足京都。”
“她與我也算知己,總要招呼一聲。”
顧晟冷哼,到底沒再說什么過分的。
但是兩人的事,他也不想再聽。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事嗎?”
顧晟手指搭在茶碗邊,顯然要是不和心意,那就端茶送客了。
右大王拿起茶盞喝了口,“有點小事。”
顧晟一臉我就知道。
右大王道:“當年你們做得很好,我真的被騙過去了。”
顧晟沒吭氣,真要說扮得像,那也是袁寶兒,成功把自己融入目不識丁,性情疏朗的女孩當中。
“我只打你們再查給我通信的,”右大王道:“但我可以告訴你,我也不知道。”
“當年我的情形你應該知道,阿爹的很多事都沒有跟我說過,至于其他人,”右大王頓了頓,露出平和的笑,“想來問也問不到了。”
“所以到底是誰,就只能靠你們自己去查?”
顧晟面色陰沉下來,他食指微曲,大拇指指肚輕輕摩梭食指關節。
“我只知道,那人對你夫妻二人惡意滿滿,千萬不要大意了。”
這話說完,右大王便起身拱手。
他這次過來就是等顧晟的,袁寶兒需要在府里養胎,外面的事情和府里的安危都要靠顧晟,女子生產九死一生,哪怕她選擇了別人,右大王也希望她能安好。
顧晟沒有起來,只淡淡看著他離開。
右大王走的很悄然,幾匹健馬,一道煙塵,就此遠離。
而隨著他的離開,外國和其他屬國使節也都跟著走了。
偌大的京都在安靜了幾天之后,迎來聲勢浩大的秋收。
今天天氣不錯,大夏各地都是豐收,這極大的充盈了國庫,也讓元哥兒的位置做得更安穩些,手腳也敢更放開一些。
這讓元哥兒很高興。
但是他這高興還沒到半月,就不知道從哪兒傳來風聲,大律要修訂。
一時間,滿朝文武就跟聞到肉味的蒼蠅,個個都想插一只手。
顧晟第一時間把消息傳給元哥兒,并請示是不是要動用點手段。
元哥兒沉默會兒,沒有讓顧晟輕舉妄動,只是下令處置顧佳瑤宮里所有宮女內侍。
崔九幫忙修訂大律一事,就只有他們幾個人知曉。
宮女們并不知情,只當崔九是顧佳瑤的先生。
只不過這個先生太過癡迷自己興趣,時常讓顧佳瑤放任自流。
但就在前幾天,元哥兒過去時,一時高興多說了句,雖然很快打住,但也被有心人聽到,并立刻流傳出去。
顯然,她們效忠的主子并不贊同修訂,或者說,并不贊同沒有他們參與的修訂,所以才弄出這幺蛾子。
那些人都是從先帝時就跟過來服侍的,元哥兒雖然警惕,但對他們多少還是有些信任的。
畢竟先帝的眼光還算睿智,挑選出來的人也是忠心耿耿的。
然而,再大的忠心也敵不過時間的消亡,短短幾年,就有人倒向利益方。
按理就是把這些人都處置了,也正常,但元哥兒終究念著當年他們護持的情分,只把人都放出宮去。
幾個宮女內侍的離開在偌大的宮城里,連個水花都沒有。
很快,內殿就被元哥兒親自挑選的人替換上。
顧佳瑤用不順手,為此還鬧了兩天,但是比起她的苦惱,元哥兒更擔心她的安危。
袁寶兒過來給女兒上課,瞧見一水的陌生臉孔就知道不對,回到家她立刻逼問顧晟,得知有人窺伺帝王心思,她臉色有些沉。
“是左相還是右相?”
“右相,”答案不出袁寶兒意料。
左相權勢滔天,但他始終放不開家族和自身的矜貴,哪怕想知道皇帝想什么,也會通過更隱秘的途徑來。
反而右相就沒有那么深沉了。
跟喜歡放長線的左相相比,他更喜歡即得利益。
比如直接插手修訂大律的人選。
他不會像左相那樣,等待人選落定,再暗中收買或者暗中操控結果,因為他知道,不論哪一種,只要有腦子就不會棄左相而就他。
尤其這事涉及到方方面面,甚至可能功在千秋,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可不會聽他的,隨便他指揮。
所以他心一橫,直接把事捅到明面,他再搞風搞雨,直接安排一個自己人進去。
這樣他雖然占不了大頭,但好歹也有口肉吃。
“元哥兒很生氣吧,”袁寶兒最知曉他的性格,看起來溫文有禮,做事得體穩重,其實心性還沒定,尤其厭惡背叛。
但同樣的,他也會交付信任給忠心與他的人。
顧晟笑了笑,“是有點氣。”
不然也不會處置那些老人。
顧晟對內殿里的那些老人好壞感參半。
大概是服侍元哥兒久了,在他們心里總覺得高人一等,哪怕是見了朝臣,也很自矜身份。
顧晟回來之后發現了點端倪,不過看在都是老人份上,也就睜一眼閉一眼。
本以為他們知道收斂,卻想人心不足,總有人想要更進一步。
如今遭此劫難,在他們之前的過往早已注定。
朝堂上還繼續亂糟糟,元哥兒心里有氣,故意不加理會,只任由各路消息發酵。
右相早在直到眼線本處置了,就直到事情棘手,眼見元哥兒不接,也不意外。
但他不急,自有人急,尤其是禮部與吏部,以及大理寺等,這些人行事時多數都是以律法為依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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