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可是陛下拍過來的,這樣好嗎?”
袁寶兒正在收拾桌上的公文,準備將其歸檔,以便過些時候封存。
“怎么不好?”
袁寶兒半個腦子還停留在才剛的公文當中,想東西就慢了半拍。
幾個主管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陛下對他們給予厚望,若是知曉咱們沒有重視,只怕會龍顏大怒吧?”
不同于時常能跟皇帝見面的袁寶兒,這些人基本一輩子都沒可能面圣,所以在對待問題上,就明顯慎重許多。
袁寶兒明白他們的顧忌,笑了笑。
“沒事,我特地去了其他衙門,他們也這樣。”
言外之意就是這也不是個例,大家都這樣,就算說,也說不著。
聽了這話,大家都松了口氣,只是真要使喚,卻也沒有那么膽子。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幾個書生雖然也在工坊里頭,但是沒有人交代他們事情,他們也不懂木匠和鐵匠等等的活計,也拉不下身段去請教。
這就導致了年底時,袁寶兒抽空過去給工人匠人們送封銀時,這四位沒影了。
“他們人呢?”
袁寶兒把封銀逐一發了,轉頭沒看到那四個,就隨口問起來。
主管也有些懵。
轉眼四顧,什么也沒看見。
他趕緊出去,找了一圈,總算在某個亭子里尋到人。
四個人正坐在那里下棋,眼見主管過來,幾人還不緊不慢,直到聽說袁寶兒來了,幾人才收了棋局過來。
這段時間,袁寶兒已經把幾人情況了解了個清楚。
待見到四人,她只是笑了笑。“后天工部就要封門,我明天比較忙,幾位若是有事,就趁現在。”
書生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皺起眉頭,“袁大人,我等奉陛下命前來,您把我們扔在這里就不管了,待到以后陛下問起,我等絕不會虛言。”
袁寶兒呵呵一笑,“這是自然。”
她態度爽利,坦然得讓幾人連追究的借口都沒有。
“還有別的事?”
袁寶兒左右看看,見幾個人都不說話,就道:“那就這樣,我還有事,就少陪了。”
她轉頭就走,一息沒到就看不見人影了。
幾人互相對視,后知后覺的發現,工坊里,所有人都發了封銀,唯獨沒有他們四個的。
“豈有此理,我定會在陛下跟前,參她一本。”
才剛發問那人氣咻咻的道。
另一邊,袁寶兒已經趕去禮部。
跟她一眼,禮服尚書也在忙著發封銀,封存歸檔,只等著后天封印就能休息了。
袁寶兒幾個大步沖過去,按住準備出去的尚書,“劉大人,我就耽誤你半盞茶的功夫。”
劉培元無奈,“想問什么就說。”
眼見封印,所有的衙門都忙的腳底生煙,不論是官位最大的尚書,還是職位地位的小廝,所有人都沒有閑著的。
“那幾個書生,你準備怎么辦?”
“能怎么辦?”
說到這個,劉培元也無奈,“供著唄。”
“那陛下追問呢?”
劉培元呵呵,“我倒是想差派他們,可他們張嘴閉嘴就是陛下派來的,我沒法子,指使不動。”
袁寶兒點頭,朝他拱了拱手,快步走了。
劉培元古怪的看了眼她背影,心里嘀咕,合著她就是來問這事的。
不過以她和陛下的關系,應該不用擔心這個才是。
念頭在腦海里晃了下,便閃過。
他手頭還有無數的活正等著,底下人的事情也要等著他批復才能封存。
一通忙活下來,劉培元早就忘了袁寶兒來這一遭的事情。
兩天的時間,眨眼就過去。
袁寶兒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便跟所有人一道封門,準備離開。
才要走,那四位書生就來了。
“大人,”其中一位叫住袁寶兒,“我們有些事情,想要進去一下。”
“不行,”袁寶兒很冷淡。
大律早有規定,府衙一旦封門,再開啟就須得正月初八,除此之外,就只能請圣旨。
此時袁寶兒已經跟幾位下屬一道封門,按規定就需要正月初八才能再打開門。
“大人,我的一本手札落在里頭,陛下想要看,能否通融,讓我等進去一趟。”
“我說不行,”袁寶兒表情越發冷淡。
張大郎趕了車過來,見書生連帶怒意,頓時警惕起來。
袁寶兒揮別屬下,徑直上了馬車。
張大郎晃著鞭子,問袁寶兒:“夫人,沒事吧?”
“沒事,”袁寶兒撩開簾子,漫不經心的道:“你也說了要面圣,若是真的著急,就請陛下下旨吧。”
“到時別說是我,就是你也能過來把門打開。”
說完,她落下兩只,張大郎一甩鞭子,很快走遠。
四書生呆呆看著車子遠去,其中一人道:“怎么辦?”
“不然翻墻?”
幾部的規制都差不多,墻雖然高,但都是很規矩的,并沒有什么陷阱一類,真要爬也不是爬不過去。
然而,其他人卻對這個提議很不感冒。、
“如此豈不成了梁上君子?”
他們是為了揚名立萬,光宗耀祖的,才不想事業未成,想把名聲糟踐了。
幾人盯著貼著封條的大門,一籌莫展。
最后只能悻悻的找理由,如果陛下真的要看,那就請旨讓人過來拿,到時也正可以在袁寶兒跟前長長威風。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氣氛很快熱烈起來。
在說到蒙陛下召見之事時,幾人情緒明顯高昂,就連聲音都大了許多。
年底的街市人來人往,他們只顧著抒發心情,并沒有留意街上的行人。
左相正閉著眼睛養神,聞聽車外提及陛下,他立刻撩了簾子,當看到只是幾個書生時,他扯了下嘴唇,露出一抹鄙薄的笑。
車子很快過去,那四位已經在展望將來,根本不曾留意,他們潛在的機會早已隨之遠去。
這廂,袁寶兒徑直回去家里。
顧晟早早回來,正跟兒子玩的起勁。
慎哥兒這會兒已經能自己坐起來,若是有人扶著,他還能掙扎著走幾步。
袁寶兒回來時,顧晟正扶著慎哥兒在長榻上走著。
兩人也不知道玩了多久,慎哥兒外面的衣裳也脫了,就這小臉還通紅。
“歇會兒,”袁寶兒洗干凈手臉,過來摸了摸兒子,趕緊阻止顧晟的興致。
顧晟很有些意猶未盡,慎哥兒也呀呀叫著,想要玩。
然而,家里的頂梁柱發話,顧晟也不敢跟著對著干。
袁寶兒換了衣服,就問顧晟:“我工部那幾個,家里如何?”
“家世都還算清白,”早在幾人才剛到時,顧晟就讓人查過他們的底細。
不得不說,布衣衛的情報網實在太過強大。
幾天功夫,這幾人上下五輩的事都查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
袁寶兒搖頭,“沒事,就是問問。”
她自己也說不好是怎么回事,她就是下意識的覺得不舒服,可要說,又說不清楚到底哪里不舒服。
顧晟安撫的摸了摸她后背,低聲道:“擔心他們背后使壞?”
袁寶兒笑了笑,“有點。”
這種感覺不是突然,不過袁寶兒一直選擇性忽略,但這種感覺在才剛拒絕幾個人的時候,尤為明顯。
顧晟立刻把這事記在心里,面上笑吟吟的,“別多想,他們就是多走幾步路,我都清楚得很。”
袁寶兒笑著點了點頭,把這事撇開了。
吃過飯,袁寶兒有些昏昏欲睡。
馬唐來報,耗子和翠心來了。
袁寶兒精神一振:“快請。”
馬唐很快把耗子和翠心帶過來。
翠心把自家的兩個小子都帶過來。
大的那個已經長成文質彬彬的小郎君模樣。
小的那個跟顧佳瑤差不多大,不過性格可比顧佳瑤好得多得多。
顧晟跟耗子去一旁說話,翠心就跟袁寶兒說起的育兒經。
三個小的窩在一塊,慎哥兒還是頭回見這么多陌生人,整個人精神到不行,明明是自己睡覺的時辰,他竟然硬是撐著不肯睡。
袁寶兒也隨他,只跟翠心在一旁說他兒子拜先生的事。
翠心大兒子的天賦還是很不錯的,不過有天賦的人多了去了,真正能出人頭地的還是鳳毛菱角。
“我跟耗子說,給他專門請位有學問的大儒,好好教,耗子非不讓。”
說起這事,哪怕是過了好些時候,翠心還生氣。
袁寶兒卻笑,“人家都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有時候,成功并不取決于他的先生是誰。”
“可那最起碼他先生有些故交,大家聯系聯系,哪怕我兒落榜,也能有個地方問問,知道一下是哪里的問題才好。”
袁寶兒聽出其中蹊蹺,“你們沒有請先生單獨授業?”
翠心搖頭,“耗子不然。”
她氣哼哼的。
袁寶兒也有些驚訝,這是人家的家事,不論她跟翠心的關系有多好,都不能對人家的家事指手畫腳。
翠心也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說完之后也就過去了。
袁寶兒嘴知道她這個習慣,便提起自家暫住的兩個小郎君。
正說著話,阿倫帶著唐小睿來了。
“快來,見過你們小阿姨。”
翠心一愣,急忙搖頭,“可不敢。”
這兩人其中一位可是將來的土曼君王。
翠心膽子就是再大,也不敢受這樣的禮。
她趕緊站起來,死活不肯受。
袁寶兒也不強求。
阿倫聽見不遠處有孩子的笑聲,頓時心生向往。
在這個府里,吃喝用度無疑是最好的。
可是他的活動范圍也只是這樣而已,他想出去,就不許帶上府里的護衛,以此確保安全。
阿倫經歷的風浪有限,且在他心里,大夏是強大,這里的人也是強大的。
在國強民強的地方,阿倫并不認為有人會對他不利。
奈何袁寶兒堅持,他也只能被迫聽從。
翠心瞧出阿倫的蠢蠢欲動,就笑了。
“你府里的孩子太可愛了,不然等過幾天上燈節,咱們一道出去轉轉?”
袁寶兒無所謂,“也好。”
“那就說定了,我今年還定了包廂,位置特別好,不但能看煙花,還能看燈。”
“行,”袁寶兒打小就對這些事不怎么感興趣,每次想到的時候基本都晚了。
翠心一早就想這么干,今年總算能圓夢。
回到家,翠心就興致勃勃的忙活起來。
先是吩咐管家,明天一早就去確定包廂的事情,另外再準備一些果干蜜餞。
翠心想起酒樓里的太隨便,味道也沒自己的好。
另外還有出行路線以及家丁仆從。
耗子靠著軟塌,翹著一只腳,瞧著她忙忙活活,“差不多就行,大人不是那么講究。”
“那可不行,”袁寶兒道:“你家大人不講究,我家娘子可是講究得很。”
“別以為我們老大人不在,就敢輕慢。”
耗子啼笑皆非,他說什么了,就輕慢。
他也得敢呢?
那位可是自家大人的掌心寶,他要是敢怠慢,那就是混到頭了。
翠心又急三火四的跑出去,叫了幾個丫鬟,浩浩蕩蕩的走了。
耗子這會兒算是明白了。
女人說話辦事,尤其是準備出游時,千萬不要打擾,不然將會有無窮無盡的責備。
隔天,一年一次的大朝會開了。
袁寶兒和顧晟都是大夏朝的重臣,兩人天還沒亮就起來整理著裝。
幾個丫鬟圍著兩人團團轉。
就這還直到時辰要到了,才算完成。
兩人步態端莊的上了車,放下簾子,袁寶兒就塌著腰,靠著廂板,“太累了。”
顧晟笑著給她換了個靠著地方方向,調整了個適合她靠著的姿勢,溫聲道:“陛下都已經特批,你可以不用去,是你非得逞強。”
袁寶兒撅了撅嘴,“那是元哥兒體恤,我可沒那么臉大,這么重要的場合都不來,那四部尚書也不要干算了。”
顧晟低低一笑,“要是照你這么說,溫帥經年不來府衙,就大朝會時露個臉,那他也告老還鄉算了。”
袁寶兒撇嘴,要是她這樣,那她一準就那么干了。
所謂在其位謀其職,占著位置不干事,那還不如回家算了。
顧晟搖了搖頭,憐惜的把她鬢角的碎發掖好,“你呀。”
他聲音寵溺,滿是笑意。
袁寶兒瞪他一眼,兇巴巴的,“我怎么了?”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