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寵冬官

第四百五十七章 真真假假

兩臺跟房子似的機弩推過來,隨著弓箭隊長一聲令下,跟小孩大腿粗細,跟長槍相差無幾的長箭迎著風,越過高高的圍墻,射了進去。

外面看不什么,只聽到轟的一聲,里面騰起一股青煙,接著便是一陣騷亂,那聲音,便是遠在外面的顧晟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大人,見效了,”隊長頓時喜上眉梢。

顧晟臉上也露出笑容。

“你的法子不錯。”

因著機弩射程極遠,隊長便突發奇想,在尖端勾上了火油罐。

那東西被工部的工匠改造,個頭不大,威力卻翻倍。

只是為了縮小體積,承裝火油的罐子就變得單薄很多,稍微一碰就會在粉碎的同時炸開,將碎片射向四面八方。

這樣的殺傷力,如果不是實在不利于運輸,日常敵友不分,顧晟都想大規模推廣了。

隊長見顧晟表情柔和,便問:“是不是再來一波?”

顧晟想了想,望了眼身后,搖了搖頭,“都準備了,待會兒都看好了,若有反抗,就地格殺。”

這話無異于給了這些人下手的借口。

眾人齊齊一喝,聲勢如虎似狼。

院子內,被扎得面目全非,鮮血淋漓的眾人,沒等攻進來,已然膽寒。

他們紛紛看向為首的家主,希冀他能夠服軟,將門打開。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家主非但沒有軟化,反而還緊了緊手指,大步流星的沖向門口。

“老爺,這里不能留了,”老管家冒死沖上去抱住家主伙同幾個人,硬生生的把他往后拖。

“讓開”家主猝不及防被抱了個正著。

他用力掙扎,不慎扯到半百的胡子幾根胡子從中折斷,疼得他眼睛都紅了。

“老爺不能去啊”老管家忍著被踢打的疼痛,硬是抱著他退到穿堂,叫上幾個年輕有力的后生,吩咐他們務必把老爺帶出去然而他套上一早準備好的錦緞華服帶上金冠,學著家主的樣子,做出端重自持的模樣。

眾人遲緩的從地上或者周圍靠過來。

老管家左右四顧,看到他們閃爍的眼神,“諸位若是不想留就走吧。”

“不過我只有一條,決不許暴露家主所在。”

“你們可能做到?”

生死攸關誰也不會傻了似的否認。

眾人忙不迭的點頭,在老管家的默許下狼狽逃竄。

此時,大門已經被撞得搖搖欲墜。

這大門是是他們去年才剛加固過的只門框的地基就打了將近一丈深更別提之后還澆筑各種泥漿米漿。

據懂行的老工匠說就他們這大門,哪怕是百匹馬生撞,那也是不懂分毫的。

可是現在,他們的門,沒能成過一刻鐘,就破碎掉了。

看著目帶兇光,沖過來的兵士,老管家的心里十分平靜。

他握著刀柄,冷冷的看著帶著人過來的顧晟,橫刀在頸間,“想要糧,別做夢了,我寧可它在地下爛掉。”

說罷,他用力一抹脖子。

劇痛襲來,他整個人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過來,周圍一切都很迷蒙,聲音迷蒙視線迷蒙,就連感覺都迷蒙。

“這里是哪兒?”

他以為自己聲音很大,可是聽在耳朵里卻很小。

周圍沒人有搭理他,他等了會兒,也沒見有人過來,只好自己爬起來。

只是才一動,脖子就開始疼。

他摸了摸,發現脖子被繃帶綁好了,他腦子你閃過一抹疑惑,閻羅殿里也有人管這個?

正想著,有人從一旁過來,那人繞過來,見老管家醒了,便轉頭喊了聲,幾乎立刻,幾個人就沖了過來。

他們一聲不吭的把人抓住,徑直往外去。

老管家被動的往外去,到這時他這才發現,原來他以為朦朧的,是個巨大的紗幕屏風。

而他被困在層層的屏風之中,外面他以為的朦朧說話聲,是被看管起來的府里的那些人。

自然的,他以為的那些都不存在,他還活著,并且還被嚴密監管起來了。

那些人看到老管家看過來,那些人眼神閃躲,都不肯看過來。

老管家見狀,心里頓時一沉。

他嚴厲又狠毒的回瞪回去,奈何這些人連余光都不敢看過來,他蹬了也是白瞪。

老管家是被嚴密看管的,確定他人能活著,就立刻換到沒有任何能夠鋒利器物的屋子。

老管家在這偌大的府宅度過了大半生的時光,他絕不會想到,有一天,他會被關押在他親自督辦的私人小庫當中。

庫房早已被顧晟他們清空,十余丈寬窄的房間,連根針都沒留下。

兵士把人扔在里頭,確定他沒有能力把自己撞死,這才關門出去。

老管家呆呆的站在庫房中央,看著地上還沒清理的痕跡。

只看著這些,他就能清楚的指出那里擺了什么。

他沿著痕跡,慢吞吞走過,心里想著的還是這個內庫曾經的主人,他自小跟到大的家主。

這些兵沖得太猛,留給家主的時間并不是很充裕,哪怕老管家在之前提前做好了準備,哪怕這里是他們的地盤,在對上好似蝗蟲一樣的這群人,老管家很沒有信心。

外面隱約傳來兵士說話的聲音,老管家立刻沖到門口,想聽清楚他們說的什么。

可惜的是,他們說話極快,還帶著濃重的口音,老管家覺得自己好像每一個字都聽見了,可又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大門一關就是一天半,再開門時,老管家已經餓得無力的癱倒在了地上。

兵士端著飯過來,見他眼睛放光的看著自己,頓時笑了。

“吃飯。”

他把碗和饃放到地上,起身出去。

老管家掙扎著想拽住那人,但他餓得太久,手腳沒有氣,沒等他坐好,人家就已經鎖好門,揚長而去。

老管家呆坐了會兒,悲從中來。

他在這里生活了大半輩子,早就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

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竟然會在家里的庫房里,被人關起來,連口吃的都要被人施舍。

眼淚情不自禁的涌了出來。

他心里酸脹,便想著左右都沒有人,就索性哭了起來。

就在他哭的泣不成聲之時,門當啷一聲開了。

袁寶兒越過兵士,走了進來。

“老人家,您受苦了,”袁寶兒一進門,便溫言細語,還彎下腰把老管家扶起來,然后喝斥兵士,“這里連張床都沒有,讓人怎么住?”

兵士也挺委屈,“不是不想給他,是怕他想不開再尋短。”

袁寶兒愣了下,似乎才看到老管家脖子上的繃帶。

“您,”她抿住嘴,沒有繼續說。

老管家微微側頭,有些尷尬的同時,心里也生出一絲別扭。

他抽回被袁寶兒扶著的手肘,神色淡淡的轉開頭。

袁寶兒干咳了聲,神色自若的吩咐兵士把這里重新布置,并交代,務必讓軍醫過來照看,決不能有失。

兵士自沒有不應。

袁寶兒點了點頭,復又和善的跟老管家道:“您且放寬心住著就是。”

她說完,就準備要走。

老管家生怕她這就走,忙道:“他們人呢?”

袁寶兒有些疑惑:“你說誰?”

“葉家主?”

老管家一聽,腦子轟的一下,他的身份被拆穿了,顯然家主的消息也不保了。

去送家主的那些都是后生,根本沒經歷過什么,還不一嚇就什么都招了?

“你想,“他一著急,咬到舌頭,臉色都變了。

袁寶兒瞧他嘴角沁出血絲也嚇了一跳。

“老人家,你別急,慢慢說。”

老管家緩了片刻,等到疼痛過去,才算緩和過來。

“你把他怎么樣了?”

“沒怎么樣,”袁寶兒微笑,“您老且在這兒養傷,只要不要性命,就都有解決法子,您不必這么憂心。”

她微微一笑,大步流星的出去。

老管家還想再說,兵士卻把他攔下來,等到袁寶兒走遠,他一把把人搡開,“差不多得了,別給臉不要,老實在這兒呆著。”

袁寶兒是大人,她愿意給這糟老頭面子,他攔不住,但要他也給,那就是做夢。

兵士沒什么好聲氣的斜他,轉頭就走。

“老爺,不是,葉家主他也被抓回來了?”

老管家急急的問。

兵士哼了聲,連話都懶得回。

大門當啷一聲關上,屋里重又變得烏漆嘛黑。

老管家只能摸著黑,憑著記憶去摸飯菜。

就在他把碗端起來時,門又打開,兵士帶著人抬進來個長榻。

那榻老管家有印象,那是當年葉老爺傷了腰。他特特遵醫囑,讓人打的。

那榻就一個特點,就是硬。

它是用實木鑿出來的,整個榻就是一塊木頭,取得是圓圓滿滿之意。

當年因為這個,他還被葉家主和上一任的家族老夫人都夸贊過,也是因為這份誠心和細心,他才被葉老爺看重,一步步爬到如今這個位置。

不過這榻在葉老爺腰好了之后就收起來了,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用上。

老管家心里感慨萬千,兵士把東西放好,本想放個燭臺,想了想又作罷,隨后扔了床被褥,就算叫了差。

主院旁的小跨院里,顧晟和袁寶兒正在說話,聽到兵士過來回稟,說事情辦好了,袁寶兒笑著答應。

顧晟很不以為然,“你就多余弄那些。”

袁寶兒笑了笑,“我們和葉家還沒有到不可調節的地步。”

“說起來,葉家已經為了自己的魯莽付出代價,如今又有劉大人和韓大人做保,放他們一馬,也無所謂。”

顧晟哼了聲,提醒道:“你可別忘了,我弄死了他個女婿。”

袁寶兒不以為意,“跟家族相比,一個外外姓,葉家若是真的在意,就不會托人說和了。”

顧晟沒再說什么。

事實就是這樣,拳頭沒有人家硬,要想活命,就只能吃啞巴虧認了。

“你別忘了,人家可是給了大軍三個月的口糧,還有明年布衣衛的補助。”

顧晟表情變了變,終于徹底不吭氣了。

隨著律法的變動,布衣衛的待遇也在逐級遞減。

元哥兒還念及顧晟,一直沒有動上層布衣衛的待遇,但底層的卻已然只夠果腹而已。

那些人才是布衣衛的基石,顧晟不愿兄弟們受苦,便想方設法的幫他們拿補助。

可是之前今年的戰爭以及各地頻發事情,讓國庫始終沒辦法徹底豐盈。

顧晟不想讓元哥兒對布衣衛生出不好印象,不好跟他開口要東西。

他又不是能看著兄弟們吃苦的,就想方設法的貼補。

可他們本來跟腳就淺,哪怕有銀錢,但面對布衣衛那么龐大的組織,還是杯水車薪。

沒辦法,顧晟只能朝著那些辦事總是有些守衛的官員出手。

一來二去的,大家想要解決什么事情,就會準備好各種補助和孝敬。

這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像這次,葉家蒙受如此大難,葉家主逃脫,便想家中姻親求助。

家里幾番托交情,才算跟顧晟說上話,也就有了之前袁寶兒特地拜訪老管家的一幕。

這位老管家是兩位大人特特提到過的,說是葉家主之所以愿意求和,也是因為這位老管家。

顧晟的出身決定了他對于下人的態度。

這也造就了他沒辦法理解葉家主得想法。

反而跟翠心情同姐妹的袁寶兒更能理解他的心情。

不過顧晟不理解,卻并不頑固。

在葉家主達到他心里預期之后,他也不吝與放一個或者幾個人。

老管家不知其中內情,自以為是家主出了事情,接連幾天都憂心忡忡,哪怕飯食和被褥等等物事都準備齊整,他還是病了。

袁寶兒得知,急忙去尋軍醫。

“他如何了?”

軍醫搖頭,“心病還得心藥醫,我也只能給他開幾服藥,不過能不能好,就只能看他自己。”

能被顧晟挑來隨軍的,醫術都很高超。

但再高超的大夫也治不了這樣的病癥。

他把房子遞給兵士,提著藥箱子走了。

袁寶兒趁著煎藥的間隙,過去看老管家。

“您感覺怎么樣,又哪兒不舒服?”

她溫聲詢問。

老管家睜開沉重的眼,朝袁寶兒笑了下,“歲數大了,身子自然就差了。”

“留著我,只會拖累,還是由得我自生自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