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方面布衣衛十分厲害。
每年往大夏各地派出去的人,都很順利的在當地適應下來,幾乎沒有人能察覺不同。
當然,也可能是他們隱瞞不報。
不過布衣衛最終的目的留下來,并將情報及時輸送,一些細微的紕漏,上位者是不會在意的,反而是遲炳成這樣,不高不低,卻又能介入其中,掌握一點點實權的看得更真切。
但現在,袁寶兒生死未卜,連個影子都沒有,別說幾個布衣衛,就是所有布衣衛都被認出來,也要出去找的。
遲炳成瞧見顧晟冷然的視線,急忙低下頭。
顧晟心里知道,他這是擔心兄弟們。
袁寶兒的命是命,兄弟們的命也是命。
顧晟道:“跟他們說,讓他們自行選擇,不必擔心我時候報復,下了這樣的命令,待到回京,我大概已經不是你們的上司了。”
遲炳成臉色一變,沉默的退了下去。
顧晟經過才剛的對話,暴躁的情緒沉淀下來。
他回到沙盤跟前。
之前為了能更好的了解局勢,他繪制了十分精細,版圖也很大的堪輿,并做成了沙盤,其中就包括了袁寶兒消失的那個鎮子。
他站在沙盤跟前,久久的凝視,卻始終找不出哪里出了紕漏。
既然看不出來,那就實地考察。
顧晟當即趕了過去。
他雖然叫了布衣衛,但是并不想牽連其他兵士,所以守衛大營的兵士只看到他單槍匹馬的沖了出去。
“大人這是怎么了?”
遲炳成之前擔心驚擾兵士,影響士氣,硬是壓到進了主帳才把消息告知,這就導致了偌大的營地只有主帳和靠近主帳的幾個將領知曉情況。
兵士只隨口說了兩句,便不當回事的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鎮子上,一切都跟平常一般,攤販們熱情的叫賣,買主們挑挑揀揀,挑剔非常。
顧晟來到遲炳成說得那間商鋪,徑直沖了進去。
他動作十分粗蠻,驚得商鋪里的客人,也嚇著了伙計和掌柜。
“之前在這里的客人,出了門去哪兒了?”
掌柜一聽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他瞧著顧晟裝扮不同尋常人,便迎出來,將他引到門口,朝某個方向指了下,“客人問了雞頭蓮,我給她推薦了前面的中和堂,那里賣得最實惠,子成價格也便宜,我估摸客人是去那兒了。”
“你要為你說過的話負責人,如果讓我知道你撒謊,你一家老小的腦袋就別想要了。”
顧晟放下狠話,扭頭走了。
掌柜被他眼里的煞氣和殺意嚇住了。
哆嗦了幾下,才醒過神來。
雖然說得是實話,可顧晟的模樣實在太過可怖,導致他回去屋里,還有點失常。
顧晟已沖進中和堂。
這一次是坐堂的郎中接待的他。
得知他來意,郎中搖頭,“今天生意不好,我這里連一個客人都沒有。”
“郎君要尋的人該是去別處了。”
“不可能,”顧晟爆喝一聲,越過郎中沖了進去。
郎中也不攔,主要是知道攔不住,便由得他四下查看。
結果是讓人失望的。
這里雖然有院有樓,但都十分淺小,很容易就能查看清楚。
且這里遲炳成也搜查過,想來也是跟自己一樣的結果。
“郎君不放去別處尋尋,”郎中好脾氣的建議。
顧晟有些失魂的出了門,郎中瞧他這般,只能搖頭。
街市上十分熱鬧,顧晟走在其中,耳朵好像蒙上什么東西一樣,完全聽不真切,他茫然地看著周圍,眼睛似乎也罩上的霧氣,就連人都看不真切。
他站在那里,看著周圍,只覺得周圍熱鬧的過分,而他卻好像處在一個透明的罩子里,看著周圍的一切,卻又跟這里格格不入。
他心里茫然,腦子也空白,整個人都傻了,似乎完全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遲炳成從旁邊過來,瞧見顧晟,急忙上前把差點就被車撞到的顧晟拉開。
聽到他的聲音,顧晟才像突然活過來一般。
“你怎么在這兒?”
遲炳成有些驚訝,但他很快掩飾了,“我來知會他們。”
顧晟好像才想起來,他還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他失神的看著虛空,腦子覺得不對勁。
袁寶兒始終,他的確心急如焚,更恨不能使出渾身數解,但他絕不會像個傻子似的,站在大街上發呆。
“回去,”他沉聲說道。
遲炳成也察覺他一眼,急忙跟著他回去。
回到主帳,顧晟先洗了個涼水澡,從隔間入內,他抽了抽鼻子,“聞沒聞到什么?”
遲炳成茫然搖頭。
顧晟坐去上首位,拿著大巾帕擦頭。
“你之前發現大人見,確定把所有地方都找遍了?”
遲炳成點頭,正想說話,人忽然傻了。
顧晟是親眼瞧見他從正常人變得呆滯,他騰的站起來,去推遲炳成。
遲炳成一下子驚醒,猶如夢中驚醒。
這種感覺顧晟最清楚。
他立刻帶著遲炳成離開主帳,“來人,叫軍醫。”
此時他可以確定,大帳里一定有什么東西。
軍醫來的速度很快,一來就看向顧晟,見他完好,便去看遲炳成。
“里頭有什么的東西,好生查查,”顧衡吩咐。
軍醫點頭,就要進去。
顧晟攔住他,讓人拿來濕帕子,給他遮掩好,才讓他進去。
軍醫進去只一盞茶的功夫就出來了,他手里捏著個紙包。
見顧晟看過來,才打開,露出指甲蓋大小的黑色東西,隨著他動作,一股好似草木又似花的香氣傳過來。
顧晟立刻往后挪。
軍醫也急忙把東西包裹好。
“這什么?”
“這是黑膏,吃一點就會死人,不過燒上一點,就會讓人如墜云霧,十分快活。”
顧晟皺眉,他倒是墜了,可非但沒快活,反而覺得可怕。
“確定是這個?”
軍醫點頭道:“不過這個跟我從前瞧見的略有不同,具體的我還有仔細研究才能確定,但大致的功效是一定不會錯的。”
顧晟眉頭緊皺,示意軍醫趕緊把東西拿走。
軍醫也難得見這個,趕忙把東西收好,背著藥箱就走了。
顧晟又讓人把主帳通風,他帶著遲炳成過去開闊的校場。
“那東西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那里,你找幾個細心的仔細查。”
遲炳成點頭,轉頭去吩咐。
柳大人從遠處過來,見顧晟臉色還很不好,便想走。
顧晟卻叫住他,“你那外甥呢?”
“在帳篷里呆著,”柳大人生怕顧晟心情不佳,把人攆走,“我交代他了,不許出門。他一直都沒出來。”
顧晟問:“你確定他沒出來過?”
“自然,”柳大人道:“我讓兵士看著門口呢。”
不是他們一家的,可信度高了不少。
顧晟這才放了他走。
柳大人卻很不高興,回去之后,又交代外甥不可以亂走。
外甥很不耐煩,“你都說了多少遍了,再說這里都是泥腿子,你就是讓我走,我又能去哪兒?”
“又胡說,”柳大人板起臉。
“大夏能有如今的安定,都是你口里的泥腿子流血流汗,用性命換來的。”
“你能安安生生,平平安安的續航大,也都是靠了他們。”
“你不說感激,還用那樣的詞來說他們,應該嗎?”
外甥嘆氣,舅舅又要說教,這日子可很是夠難過的了。
外甥思念起自家小廝,也只有他來時,自己才能自在。
柳大人說教完,便拿了只雞腿和一小包醬肉出來。
“知道你嘴饞,特地出去給你帶的。”
軍營伙食差,外甥嘴挑,感覺不合口的就不肯再吃。
柳大人是眼見著他吃不下,臉上的肉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的,實在忍不住,就去買了這些回來。
外甥一看肉,眼睛賊亮。
他跑過來伸手就抓。
“去凈手,”柳大人攔下他。
外甥撇嘴,還是聽話的去洗了。
柳大人一見,對外甥的笑容就更多了。
“吃吧,”等外甥都收拾妥當,他立刻溫柔的把醬肉推過去。
外甥也不客氣,拿起來就吃。
吃了一半,才想起來邊上還有個干看著的舅舅,“舅舅也吃。”
“舅舅不吃,你吃,’柳大人笑著示意。
衣袍有限,他只能帶這么多回來。
軍中事務繁多,哪怕是他也需要多加了解軍中情況,不好多離開。
這肉能多讓外甥吃些,就多吃些。
外甥見他不要,果然直接塞進嘴里。
兩盞茶之后,柳大人帶回阿里的肉就只剩下光溜溜的一根骨頭。
瞧著那根光溜到沒有一點肉的骨頭,柳大人很心疼外甥。
“這里治安不好,不若我安排船回去吧。”
“我不,”外甥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怕你阿爹打你?”
柳大人道:“放心吧,你阿娘來信了,你阿爹不會打你了。”
“那是在騙你呢,”外甥吃得有點撐,直往后仰,“阿爹都說了,只要見到我,就把我的腿打斷。”
“他那是氣話,”柳大人道:“你若是不惹禍,不氣你阿爹,他又怎么舍得打你?”
外甥不以為然,“怎么不會?自小到大,他打我還少了?”
柳大人無言以對。
因為姐夫打他的次數確實十分多。
光藤條都打斷兩根。
“那也不能就這么晃蕩,”柳大人道。
“我在這兒陪您,這也是正事,”外甥道:“難道您不愿意?”
柳大人過來這里是辦正事,不是看孩子的,哪里能樂意。
不過外甥問起來,他還不能照實說,只能干干笑了聲,算是答復。
他自覺已經夠委婉,不想外甥還是聽出來不對。
他立馬就炸了,“您不愿意?那我走好了。”
他站起來就走。
“給我老實坐下,”柳大人一把扯住他,低聲道:“再作妖,我把你捆起來送回去。”
外甥撇嘴,有點耍賴的道:“您舍不得。”
“你要不聽話,看我舍不舍得,”柳大人自覺已經十分狠的放下狠話。
然而,對外甥來說,他就是個紙老虎,根本不可怕。
此時已經將要晚飯,柳大人交代他老師等著,他去打飯。
外甥乖巧點頭,卻在他走之后,悄悄打開偷偷劃開的洞口,悄悄放下一個紙條,再把洞口用小案幾遮掩起來。
柳大人回來,根本瞧不見蹊蹺,只招呼外甥來吃飯。
他瞧著外甥喜歡吃肉,特地跟伙房又要了些肉湯。
但對此,外甥并不買賬。
他已經給小廝交代了,讓他去買熏雞。
舅舅帶回來的熏雞味道很不錯,他還想吃。
入夜,顧晟熄了燈,站在驀的有些空曠的廳堂,想著之前每晚跟袁寶兒說說笑笑的情景,面色陰沉。
營地里出了內鬼,看來還跟外面勾結上了。
顧晟冷笑,看來他是太寬仁了,竟然給他長了膽子。
他用力捏著指節,盡可能的壓抑不斷冒上來的怒火。
一夜,有人覺得很快,轉眼天就亮了,有的人卻覺得分外漫長。
比如此時醒過來的袁寶兒。
黑暗里,她分辨不出身在何處,卻能聞到淡淡的雞頭蓮的味道。
她心里明白,自己是被綁了,想想之前的豪言壯語,她不由得苦笑。
千防萬防,卻沒想到他們竟然不是潛入軍營,而是留在鎮上守株待兔。
法子很老套,也很保守,但偏偏管用了。
外面隱約傳來細微的說話聲,袁寶兒努力往前探頭,試圖聽清楚。
然而,那些人說話聲音實在太小了,哪怕她拼命去聽,也只聽到那人嘲笑的說傻子。
聲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聽過。
袁寶兒閉上眼,努力回想,總算想起來在哪里聽過。
正是那個油頭粉面帶過來的小廝。
那會兒他狐假虎威,被她狠抽的時候,哀嚎過,聲音很像。
柳大人、他外甥,外甥的小廝,袁寶兒第一反應就是柳大人想要暗算她。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是想錯了,柳大人雖然各種不足,但她跟柳大人的關系還算不錯,因為他們沒有直接利益,這樣也就構不成他綁自己的因由。
門口傳來腳步聲,袁寶兒急忙閉上眼,佯做昏迷。
很快,門被打開,腳步聲響起。
聽起來像是不止一個。
袁寶兒緩緩放松身體,不動聲色的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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