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寶兒被他晃得莫名其妙,不過見他果然不理自己,便聳了聳肩走了。
魏宕氣也就是一時,等緩過那口氣,便想著不跟那個傻子計較。
誰知道,等他轉過頭,袁寶兒早就沒了蹤影,這下可把魏宕登時氣著了。
站在門口的文書眼見他臉色由陰轉晴,又便雷陣雨,也是有些無語。
他張了張嘴,想要寬慰幾句,可是想到兩人之間的關系,又把話咽了下去。
魏宕見他傻呆呆的站在那兒,登時氣不大氣出來,“傻了?”
文書楊璐心知他是把氣撒在自己身上,也不敢發作,只是把抱著的文卷遞過去。
“這是兵部送來的,其中有幾項我不敢專斷,特來請大人定奪。”
“他們送來的?”
魏宕最近正在查兵部,聞言頓時警惕起來。
他耐著性子,仔細翻閱過后,臉色難看的把文卷扔到一旁,“他們這是什么意思?”
楊璐垂下眼簾,沒有吭氣。
他是專門核算餉銀月例以各種糧餉的,他父輩祖輩都給魏家關系匪淺,他從懂事那時就知道,自己長大了就要輔佐魏家最出色的弟子。
知曉這事,他深以為榮,所以大了之后,他就來到魏宕身邊,輔佐他,說起來也算是魏宕的鐵桿親信。
魏宕也很信任他,很多事情都不瞞著他,包括元寶兒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二。
“備馬,”魏宕歪在椅子里一會,覺得這事要是一點動靜沒有,兵部那些孫子十有八九真能做出克扣半數糧餉的事來。
楊璐一早就準備妥當,聽他吩咐立馬帶過來。
魏宕挑眉斜他,楊璐輕輕一笑,主動拉過踏馬凳。
魏宕哪里需要那個,他一扯籠頭,翻身躍上馬背。
“看好家,”話音未落,他人已經走遠。
楊璐目送他走遠,直到只看到遠遠的一點才回去料理公務。
魏宕一路來到宮城,負責城門的兵士跟他相熟,立刻過來,“魏大人怎地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事?”
魏宕翻身下馬,朝他點了點頭,問了左右兩相,得知兩人都不在,他踟躕了會兒,轉頭走了。
兵士一臉莫名其妙,轉頭見他走遠,便回去自己位置。
魏宕一路來到崔家,正好崔敏芝回來,見到他,兩人相攜著去了書房。
“你怎么還想起我了?”
崔敏芝一臉好奇的給他倒茶。
魏宕哼了聲,不好意思說是跟他討主意,就道:“怎么,你不歡迎?”
“歡迎,”崔敏芝笑,“我就是好奇。”
他道:“你可是有大半年都沒搭理我了。”
“有嗎?”
魏宕登時不自在起來,屁股下面的墊子頓時扎人起來。
崔敏芝見他坐立不安,笑了,“你來是有事嗎?說吧,只要我能幫得上。”
說到這個,魏宕也就顧不得自己的那點小情緒了,“兵部發了文書,說是要消減兵源,調整規制。”
崔敏芝點頭,“這兩年四海平定,還算安寧,可是早年幾場大戰,掏空家底,皇帝為此發愁,這才出來這個。”
魏宕哼了聲,“國庫空了,找戶部,那兒才是富得流油的地方,跟我們這些大頭兵找什么不自在?”
“你當他們沒有?”
崔敏芝道:“我們每一個人都被上峰下了令,明年若是完不成任務,莫說升遷,就是頭頂的這個帽子,都未必能保得住?”
魏宕驚得眼睛瞪得老大,“我怎么沒聽說?”
崔敏芝笑,“這都是小道消息,沒有經過證實,可若你,你信不?”
自偶然信。
關系自己前途,不信也信。
崔敏芝掉:“你那里只是消減一些,你就偷著樂吧。”
魏宕這下徹底平衡了。
崔敏芝見他臉由陰轉晴,很是無奈。
“看我不如你,就這么高興?”
“那當然,”魏宕有些得意,“在書院,你總是壓我一頭。”
“那會我就想,有一天我總能超過你。”
“現在就能超過了?”
崔敏芝好笑又無奈。
魏宕點頭,很是自得。
“真是,”崔敏芝笑得不行,“是,你勝過我了。”
魏宕本來還很得意,但聽著他跟哄孩子似的語氣,那種心情又沒了。
他嘖了聲,很有些不甘,“你知道就好。”
崔敏芝好脾氣的點頭,一副就是這樣的模樣。
魏宕撇了下嘴,很有些不是滋味,想想他自己都自身難保,更何談幫他,便搖頭,“算了我回了。”
崔敏芝沒想到他這就走,慢了一瞬,他就已經走了。
他緊追兩步,就見魏宕已經出門,只得回去書房。
傍晚,管家帶著幾封信急急出門,天徹底黑透才趕回去報信。
得知幾家都接了信,還表示盡力而為,崔敏芝才露出笑容。
隔天,魏宕正準備去拜訪幾位叔伯,才剛出門,就看到幾位將領聯袂而來。
這些都是他叔伯輩,他必須尊重。
他將幾位讓到正廳,奉上茶,等幾位緩了口氣,才問來意。
眾人沒有意外的跟他說起糧餉的事情,個個愁眉苦臉,都很發愁。
他們早年跟隨魏宕父親出生入死,跟魏父的關系可以說,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魏宕自小到大都是拿他們當自家叔伯看待的,而今魏家的當家人是魏宕,他們有事自然是跟魏宕商量。
魏宕耐心聽完來意,不由笑了。
“幾位叔伯莫要著急,我已經已經在運作,想來再過不久就能有消息。”
幾人沒想到魏宕動作這么快,竟然已經動作了,頓時十分滿意。
但也有擔心自家待遇受到影響的,又追問:“那幾時能有消息?”
魏宕笑了笑。
求人的事情,哪里能說得好什么時候有消息?
另外幾位看得明白,忙拽住那位說話直,一個心眼通到腳底的兄弟,年紀最長,跟魏宕父親關系也最近的那位叔伯笑道:“瞧你像是要出門,是我們耽擱你了。”
魏宕笑著擺手,“我好些日子沒見叔伯,本來也打算完事之后去拜訪諸位的。”
眾人登時笑了。
這些年,雖然他們都掛著不算怎么重要的虛名,可魏家待他們那是沒得話說。
不說逢年過節的節禮,就是家里孩子老人有點什么事,他們也都會幫忙。
有著這情分,他們半點也沒懷疑魏宕的話。
不過眾人來就是為了糧餉,而今得了準信,也就不好再纏著魏宕。
眾人紛紛托詞,去找魏家大家長去了。
魏宕讓長隨送眾人過去,他起碼直奔兵部。
魏宕在兵部也是掛了個名頭,不過是虛職,去或不去根本無關緊要。
魏宕不喜歡兵部刻板教條,還玩弄權術的氛圍,多數都呆在軍營。
所以主管瞧見魏宕過來,還有些吃驚。
“魏大人,您怎么來了?”
“我不能來,”說話的金主事最喜歡逢迎,雖不能把死的說活,但也能把壞的說得天花亂墜的好。
魏宕本就討厭油嘴滑舌,更惡心品行不端的,金主事兩樣都占了,魏宕又怎么可能給他好臉色。
金主事被他嗆得一梗,但他早就習慣了魏宕這德行,也知道他這并不是針對自己,他看不順眼的是整個兵部。
所以哪怕被明晃晃的嗆,他也只是頓了片刻,就神色如常的朝魏宕拱了拱手。
行完禮數,他十分自若的走了。
魏宕斜著他背影,嗤了聲小人,轉眼見兵部尚書正從值房出來。
他忙闊步迎上去。
尚書一看到魏宕就想到他來是干什么的,登時一陣頭痛。
他縮回腳,想要閃。
奈何他年老體衰,反應也不及魏宕,才生起開溜想法,就被魏宕叫住。
魏宕雖然年輕,可他是領導魏家的領軍人物,軍中關系十分深厚,哪怕是兵部尚書,也不想跟他撕破臉。
“你來了,”兵部尚書心里嘀咕著,面上笑吟吟的,好像真的很高興見到他一般。
魏宕才不管他是不是真心,他的目的就是一個,不能減少糧餉。
兵部尚書一聽他說,一個頭立馬變成兩個大。
“這事我也沒辦法,”兵部尚書道:“這事兩位宰輔跟陛下結合大律和當下情形,共同商議出來的結果。”
眼見魏宕的臉色轉寒,他倒了杯茶,送到魏宕跟前,“聽我一句勸,這事就這么著吧。”
他很好聲氣的勸道。
他的本心是真的為魏宕好,當然也是為了他自己。
而今的政局雖然還是三分,但顧晟那邊明顯出了問題,家里生了反骨,根本無力壓制對手。
相反的,兩位宰輔得了陛下默許,法令得以順利推行下來。
一大半的朝臣都站在宰輔那邊,就算抗議,也不會有什么用。
大夏國還是以文制武的大勢,別說已然有大部分官員默許,就是圍拱宰輔的那幾位發了話,糧餉的事就沒可能變。
“您幫著想想法子吧,”魏宕懇求。
魏宕在兵部也是有些時候了,這還是他頭一次說軟話。
兵部尚書有些動容,想要說什么,但話到嘴邊,他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您幫幫忙,”魏宕又低聲求肯,“他們那些人,好些都是一家老小都指著糧餉下鍋,若是消減太多,他們可就要餓死了。”
“您心一向善,不會看著見死不救的,是吧?”
兵部尚書跟看稀罕物件似的,看了他兩眼,在他發火之前笑了。
“原來你能好好說話呀。”
魏宕一梗,不吭氣了。
兵部尚書搖頭,“你阿爹性子溫厚,你卻這么犟。”
魏宕眨巴兩下嘴,想說自己要不是這個性子,只怕還走不到現在的位置。
兵部尚書已經沒有談興,擺出端茶送客的姿態。
魏宕又說幾句,但他已經做出排斥姿態。
魏宕無法,只得起身。
只是在臨出門時,他又道:“多謝大人撥冗見我,為了報答,您下次再派人去右宰輔那里,若是晚了,不妨給我傳個話,有些人我還是能說上話的。”
兵部尚書一怔。
魏宕已經行了禮,大步流星的走了。
兵部尚書有些莫名其妙的搖頭,心說就左相和右相面和心不和的關系,他吃飽了撐的,派人跟著攪和去。
念頭才起,他忽的頓住。
魏宕不是個亂說話的,既然他說了,那就必然是有什么事。
可到底是什么事能驚動右相,而且還跟他,或者說是他的人有關?
兵部尚書上了心,轉天去當值,便叫來親信,命他詳查兵部進來情況。
親信有些詫異,但見兵部尚書神色嚴肅,便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兵部尚書并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想什么,只搖了搖頭,“只是近來感覺有些不對,多防范有些還是好的。”
親信有些莫名,一腦子漿糊的出去辦差。
至于接到留意任何不對的命令,他也只能看著辦。
三天后,他過來復命。
得知一切都跟從前一樣,兵部尚書才略微放心了些。
只是等到親信離開,他又泛起了嘀咕。
“魏家那小子莫不是在耍我?”
念頭閃過,尚書就搖頭。
且不提魏宕還在自己手底下混餉銀,就是魏家的名聲,他也不可能這么敗壞了。
尚書站起來,繞著案幾踱步幾圈,望著外面守著的兵士,覺著這事不能再讓兵部的人碰。
他捏著胡須捋了半晌,正了正官袍出了門。
另一邊,崔敏芝過去找魏宕。
魏宕正肅著臉聽兵士說什么,見崔敏芝過來,便讓兵士離開。
“你來是?”
上次見面實在算不上多愉快,加上距離上次見面也只過了兩天有余,魏宕對之前還很有印象,所以對他也沒有太熱情,只是想到上次說起的事情,眼睛里難免有著期待。
崔敏芝輕輕一笑,“沒事就不能來看你?”
“能,”魏宕拖長了調子,眼睛上下打量,“還真是難為你了,我這兒這么遠,你也能來,我可真感動。”
魏宕長出入的校場雖然也在京都,卻是在極南的位置,距離崔家和崔敏芝當值的府衙都距離極遠。
兩人師兄弟多年,魏宕對他十分了解。
他可不是沒事能跑個把時辰過來探望師兄弟的人。
聽他陰陽怪氣,崔敏芝笑了,“怎么,還生我氣了?”
“如此那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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