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廖唐下車后,陰郁的積云已經襲卷了整片天空,映入眼簾的是草坪上純白夢幻婚禮場景。
場外停了兩排車,每一輛車都被精心修飾過,來的人很多。
場內一片混亂,幾個記者團把路堵得水泄不通,婚禮儀式難以繼續舉行。廖唐一眼望去,沒找著父親和唐阿姨在哪。
“糟了,車上有傘嗎?”廖唐用手敲了一下腦瓜,她竟然也犯了低智商的錯誤。
“忘了拿……”
沒有停車位,司機只好把車停在了前方生態湖空地廣場上,隨即趕了過來。
“怎么沒看到我媽在哪?”唐勻安問司機。
司機說,“人太多了,唐先生已經被記者圍住了。”
隨著閃電劃出一道亮光,雷聲隆隆,開始下起了小雨,廖唐目不轉睛地盯著草坪里黑壓壓的一片人,說:“是不是在那兒。”
唐勻安轉頭看到了廖唐漂亮的眼睛,直視的那個地方有一抹慘淡的白。他看到母親被人群圍住,唐鶴也無暇顧及。
唐勻安說,“你在這等著,我去把我媽接過來。”
眼看雨越下越大,唐昕嵐仍穿著單薄的及膝紗裙。廖唐蹙眉,猜不透父親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拿我外套過去。”廖唐語氣里隱藏著一絲怒氣,她迅速脫下長外衣。
唐勻安看著她,愣了一會兒。雨水打濕了她額前的碎發,順著臉頰留了下來。她眼神堅定,與他對視。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唐勻安問。
現場愈發吵鬧,邀請來的賓客因雨勢陸續離場,廖唐瞪了唐勻安一眼,“趁現在松散,還不快去!”
唐勻安一時失神,接過廖唐的衣服朝人群中跑了過去。豆大冰涼的玉珠砸在他的身上,懷里的衣服卻是一片溫熱。
唐昕嵐看到兒子熟悉的面孔時,聲音略微帶有哭腔,她沒有預料到一場喜宴會亂成這樣,“我兒子來了……你們別問了。”
唐勻安撥開人群,怒吼道:“都讓開。”
唐勻安把衣服披在唐昕嵐的肩上,溫柔的說:“媽,沒事了。”
記者們見唐勻安高大強壯的個子,不好招惹的模樣,便全部涌上了旁邊的唐鶴。
隱約之中唐勻安聽到了記者口中“私生女”“求曝光”之類的字眼,神色微閃。
“你唐叔叔說讓我們先走,他等負責人過來處理。”唐昕嵐說。
唐勻安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護著唐昕嵐奔進了雨中。
“真是謝謝那孩子了。”唐昕嵐的聲音混雜著雨水聲,忽遠忽近。
唐昕嵐知道身上披的是廖唐穿來的外套,那姑娘堅強外表下細膩的內心讓她心里滿是暖意。
“是啊。”唐勻安溫和地笑了笑,腦海中浮現了廖唐那張牙舞爪的樣子。
廖唐在原地等了很久,這附近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躲雨的屋檐,她邊擦拭臉上的雨珠,邊想著不可避免的淪為了一只落湯雞。
“廖唐,”唐勻安看到前面的女孩只一件單薄長袖,渾身上下濕漉漉的。他心里隱約抽痛了一下,語氣認真了起來,“抱歉讓你等久了。”
廖唐沒把唐勻安的煽情當真,而是對唐昕嵐說,“唐阿姨咱們一起回家吧。”
“好,好。”唐昕嵐連應道,眼底恍惚有些濕潤。她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啊,如果可以,她想給廖唐足夠的愛。
他們走至前方生態湖的停車地時,司機一臉焦慮,他環顧車身周圍,說:“車子突然拋錨,發動不了。”
“運氣這么衰?”唐勻安皺眉,心情極其不好。
廖唐掃了一眼四周,他們的車停在一個郊外荒涼地,幾乎沒人走動,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又無法斷言。
“我等人來修車,你們恐怕在這兒得待很久。”
“沒事,我們去前面看看,說不定有載我們一程的朋友。”唐昕嵐說。
雷雨下過一陣后,慢慢飄著毛毛雨。他們折回原處,碰到了任家一家人,任先生是唐鶴好友,赫赫有名的編曲家。
任先生開車準備離開,看到唐昕嵐后,搖下了車窗。他一時好奇三人沒有專車接送,“唐太太,發生什么事了?”
“不好意思,車拋錨了,可以載我們一程嗎?”
任先生指了指后座的太太和兩個雙胞胎小女兒,說:“要不先上來兩個人,還有一個人可以坐前面許總家的車,”他溫和禮貌,說:“大家都是老朋友,沒所謂的。”
唐勻安說:“那我過去,你們先上去吧。”
“廖唐,一起上來吧。”
廖唐點點頭,順手給唐昕嵐開了車門。
又回頭看了唐勻安一眼,說:“阿姨現在更需要你陪在身邊,快上去吧。”
唐勻安怔了怔,少女的頭發因被雨水打濕顯得卷曲柔美,發梢末端沾上了水珠。
“你……”
“哎呀,我沒事,不用瞎操心我了。”廖唐不拘小節,又補上一句:“回去再說啦。”
一輛黑色的斯賓特商務車停靠在樹邊很久。廖唐心想,許叔叔的車應該是那輛沒錯。之前他來過家里一趟,有點印象。
廖唐剛淋完雨全身濕膩到不行,于是徑直走過去敲了敲車窗,輕輕打開了車門,顧不得看車內的人,便禮貌問好:“許叔叔好。”
……寥寥幾秒鐘過去。
車內沒人理她,她看向駕駛座位司機的后腦勺,微胖,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
“誰?”副駕駛座上傳來了一句冰涼涼的聲音,隨之向廖唐襲來的是熟悉感覺。
廖唐不自覺地放大了瞳孔,她看向戴著黑色棒球帽的男生,問:“陸庭燁?”
陸庭燁轉過頭,目光直直的定在眼前顯得有些狼狽的女孩身上,他問,“你怎么在這兒?”
“你怎么也在?”廖唐同問。驀地想起周五晚課時,他人不在教室。
陸庭燁的經紀人秦叔轉頭看向了廖唐,輕聲笑了笑,解釋說:“陸家在附近別墅區,路過本想湊個熱鬧。”
“哦,”廖唐又接著恬不知恥的說,“那順便送我一程吧,秦叔。”
“好啊,你家在哪?”秦叔欣然答應。
陸庭燁:“經過我同意了嗎?”
廖唐立馬鉆進了后車座,相比再去找別的車,倒不如依靠這輛已經坐上去的車。
“謝謝,陸大明星。感謝萬分。”廖唐吸了吸鼻子,聲音軟了起來。
陸庭燁透過后視鏡注意到女孩通紅的鼻尖,白皙的脖頸到鎖骨之處滿是水珠,有幾滴滑落了下來。
“給你。”抽屜被打開,陸庭燁手里多出一條純白毛巾。
同時又伸手將外套脫下來丟給她,隨口說道,“我有潔癖,別把水漬留在車上。”
廖唐接過毛巾,視線從他矍鑠明亮的眼睛上移開,俏皮一笑:“謝了。”
毛巾上不知是什么味道,淡淡的,像是木青氣息。廖唐猜想,大概和他身上的味道一致。
“對了,小姑娘,你怎么來了這邊?”秦叔發動車子時,扭頭問她。
“家人帶我過來參加婚宴,出了點小意外……”廖唐撒謊,尾音逐漸變小。
陸庭燁挑眉:“唐鶴?”
“嗯。”
“呵。”陸庭燁冷笑。
廖唐知道圈內人對父親的非議很大。盡管是一個滿腹才華的藝術家,也難免陸庭燁作此反應。
廖唐的頭發已不那么潮濕,她覺得有點冷,便穿上了旁邊陸庭燁扔過來的外套。
果然是同一種氣息。
“秦叔,麻煩您待會兒在白云大道北地鐵站停,謝謝您。”廖唐笑瞇瞇地說。
“好的。”
車子在夜幕降臨前駛進了市內。
擁擠狹小的車廂內溫度漸漸升高,外面下著毛毛細雨。廖唐覺得眼皮沉重,不知不覺開始昏睡。
“廖唐,廖唐。”很久后,有人低聲喚她,聲線磁性,性感。
廖唐睜開眼,車子已經停了下來。
“到了?”
“嗯。”
廖唐頭有點昏,她先道了謝,然后對陸庭燁說:“外套洗干凈后,明天帶給你。”
陸庭燁想說,下雨天,洗完后干不了。但是瞥了一眼女孩圓圓的瞳仁,亮得不像樣子,恍惚之中他突然無話可說。
“走啦,明天見。”
廖唐下車后,瞬間就后悔了。
陰雨天黑得早,外面已經漆黑一片。必經路上有一條人少的上坡路,路燈恰巧處在維修狀態,一閃一滅。
廖唐有點害怕,于是加快了腳步。卻總感覺身后有腳步聲在跟著她,她側頭看去,路邊有一閃而過的婆娑樹影。
等她平復好心情看向眼前時,燈光一暗,穿黑色風衣的人倏忽站在了她的面前。廖唐嚇得發出了一聲尖叫。
瞬間燈光亮了起來。
恐懼爬上背脊,廖唐害怕得渾身戰栗。經歷了這一天,緊繃的神經幾乎要斷開,大腦一片空白。
突然一陣疾風從身邊迅速而過,她捂著頭緩緩地蹲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如幻聽般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而緩慢的聲音:“他跑了,已經沒事了。”
陸庭燁手里撐的那把傘完全移到了女孩頭上,她的肩膀微微聳動。燈光仍在不安分的閃動著,畫面仿佛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