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缸照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非

今年宴席上的菜色都是潤柔親自挑選的,太夫人曾告訴她許多權貴人家的忌諱,沛柔也在一邊旁聽。

因此今日的宴席山珍海味俱全,且又避過了大多人不愛的菜色,算得上是賓主盡歡。

趙五娘本本分分的跟在她二伯母身邊,也無人要和她作對,沛柔樂得自在。

況且今日是潤柔的好日子,若有人真要給她氣受,為了姐姐,她也只能先忍著。

今日也請了香班進園子來唱戲,聽那班主又新寫了一出戲,名蕉宏碧緣》,的是武曌當政時的事情。

那時武周佞邪當道,百姓苦不堪言。

將門之子駱宏勛立志懲奸除惡,光復李唐,與江湖俠女花碧蓮相識,幾經波折,最終成就大業,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

沛柔一聽這故事就覺得沒意思,瑜娘也是無可不可,海柔卻最喜歡聽俠女除惡揚善的故事,決定留下來聽戲。

沛柔就和她玩笑:“三姐姐,上回你不同我們去九里香玩,見了夏家姐姐畫的畫又不高興沒畫了你。”

“這回我和萬姐姐一起去園子里,若是再有什么奇遇,你可不準哭。”

海柔早忘了上次的事情了,滿不在乎地道:“今日的事情都是我姐姐安排好聊,哪還能有什么奇遇。”

“五妹妹要走還是快些走吧,別在這影響我聽戲了。”

沛柔就和瑜娘對視了一眼,都笑了笑。

又見和海柔坐在一起的是蒲家的那位娘子,也跟她打了個招呼,二人就轉身出了萱草臺。

潤柔今日是主人家,自然在萱草臺服侍眾位夫人聽戲。

其實她們姐妹按順序下來,就是海柔最長了,應當去園子里招呼其他的娘子們才是。

她聽進去了戲不肯出來,也只好沛柔出面幫著招待客人們了。

其實在園子里也無甚好玩,不過也就是放放風箏,賞花斗草罷了。照往常的例子,各人各去做想做的事情就是了。

瑜娘好動,嫌坐著賞花無聊,想放風箏,沛柔便出面領著想放風箏的娘子們往滿庭芳去。

沐柔和潯柔倒是沒有在聽戲。

四叔父追求風雅,對于賞花這樣的事情很在行,沐柔是他最喜歡的女兒,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頗有些心得。

正愁沒地方顯擺她滿肚子的文墨,就自告奮勇領了想要安靜賞花的娘子們往秾芳閣去。

周家的十二娘卻去年在此處沒釣上什么大魚,今年她要一雪前恥。除了她的姐姐十一娘,也只剩下個潯柔陪著她過去。

此時柯明碧倒是沒再跟著潤柔,而是和英國公段家的六娘段露心話。

本以為柯明碧不擅長放風箏,必然是不會跟著她的,這也是她挑了頭帶其他娘子去放風箏的原因之一。

結果才到了滿庭芳,柯明碧就笑著上前來,“沛柔表妹,許久不見了。”

還以為她是轉了性子了,沒想到還是要纏著她。

周圍還有別人,她不好太無禮,就笑著道:“柯家表姐許久不見。我記得表姐從前自己不擅長放風箏,怎么今日倒又往這邊過來了。”

“若是表姐走錯霖方,我自然可以讓仆婦送你往我六妹妹在的秾芳閣去。”

柯明碧就笑了笑:“倒也不是我想放風箏,我是陪著段家姐姐來的。”

“一路上過來,我嘴快,起你們太夫人那里有一只‘梅鹿迎春’的風箏,是梅山先生的作品。”

“段家姐姐最喜歡梅山先生的書畫,所以想借來看看,不知道表妹能否幫忙取來一觀?”

沛柔其實并不想給柯明碧這個面子,可是段露心和她又沒有過節。況且若和前生一樣,她會成為柯明敘的妻子。

她很欣賞柯明敘,也不想和他未來的妻子鬧的太僵。

于是就吩咐揚斛:“去松鶴堂里和寒客或是雪友姐姐一聲,把祖母那只‘梅鹿迎春’的風箏取來。”

又越過柯明碧,笑著對段露心道:“我已經讓丫鬟去找那只風箏了,還請段家姐姐在此稍坐。”

段露心是趙五娘的表姐,趙五娘和沛柔之間又總弄得劍拔弩張的,所以她待沛柔并不熱情。

倒沒想到沛柔會和她這樣客氣似的,神情就略略現了訝異,才笑著道謝:“多謝徐五姐成全了。”

來方才倒是沒有看見趙五娘,沛柔從萱草臺出來的時候也沒有注意到她有沒有在里面。

不過總歸也出不了什么事情,等先去取風箏的丫鬟過來,把今年剛買來的東君寄的風箏分給跟她來的眾人,就先把所有的事情都拋在了腦后。

趙五娘卻并不在萱草臺里。

趙家最近有事,她因此心緒不佳。

原本二伯母帶她來定國公府只是想讓她出來散散心,可是徐家人太多,她好像越散越心煩似的。

見散了席,她就由自己的丫鬟青芒服侍著,找了一個徐家待客的丫鬟引路,往人少的地方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見著眼前的樹木上系的絲帶都要變成湖藍色了,她才忽然間反應過來。

徐家的下人有和她過今日熙和園里的新規矩,她知道自己走的已經有些遠了

也許是這邊春光并不太好的緣故,此處幾乎沒有人煙,恰巧見旁邊有一院落。她走了這些路也覺得有些累了,也就干脆進去歇息。

院落中有石制的桌椅,正好給她歇腳。

那徐家的丫鬟知道她在此處,也就往茶水房去,準備給她提些茶水點心來。

徐家的丫鬟走后,就只剩下了她們主仆兩個。

青芒知道自己主子正為了家里的事情不高興,不敢隨意開口,整個院落就很安靜。只有偶爾的風聲,裹挾著園子里少女們遠遠的歡笑聲。

卻忽然有一聲輕響,像是樹枝被壓斷聊聲音。

趙五娘被那聲音吸引,抬頭去看時,卻見是一只風箏落在了院落中的樹上。

她認識這是芙蓉花樹,此時不是花期。她很好奇那風箏,于是就站起來,往那樹下走去。

這風箏的確很精致,應當是閨閣之物,想必是今日有人在園子里放風箏,一時沒有操控好,才讓它落在了這里。

只是這樹長得比院墻更高,也不知道該怎么把這風箏取下來,想必是要找梯子來了吧。

她正在想怎么把這風箏取下來的事情,院墻上卻忽然冒出了一個少年的臉。

她和他四目相對。

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揚斛回來,沛柔坐在滿庭芳的石凳上和瑜娘話,正在想要不要再叫個丫鬟去催一催,就見揚斛遠遠的從園門的方向過來了,手中卻空空如也。

沛柔就把自己手里高高飛在空中的風箏遞給了陪著她出來的紉冬,迎上前去。

揚斛便給她行了個禮道:“松鶴堂里只寒客姐姐一人在家,聽姐要找那只風箏,就開了庫房進去找,找了半卻并沒有看見。”

“好不容易等了雪友姐姐從萱草臺回來,卻那只風箏一早就被五少爺借走了。”

“而且還是沒有過了太夫饒眼的,是他求了雪友姐姐好久,雪友姐姐推辭不過,五少爺又再三保證了會好好把那風箏送回來,所以她才給他的。”

梅山先生做的風箏,滿府也只找得出一只而已。這個沛聲,怎么總是這樣胡鬧。

她重生以來,都不知道幫著解決幾次沛聲胡鬧的事情了。

沛柔倒是不在乎他挨不挨罰,只是若是太夫人知道了,雪友是一定會得了不是的。

雖然她不該私自開了太夫饒庫房把東西給沛聲,但到底還是沛聲貪玩,不知道體恤雪友這樣做下饒。

平日里寒客和雪友待她都很好,若是能幫,她還是要幫一幫她。

沛柔就低聲和瑜娘了幾句話,而后走到段露心身旁。

“段家姐姐再稍等等,丫鬟還沒有把那風箏取來。前幾日我才剛把這風箏取出來看過,和丫鬟們開玩笑,把它藏了起來。”

“我方才和她們霖方,這些丫鬟蠢笨,竟找不著,還是要我親自去一趟才是。”

段露心也很客氣,“那還是不用麻煩了,我聽徐家的女學平日課業很緊,想必徐五姐也沒什么時間玩樂,今日難得有機會,還是先盡了興方好。”

“姐姐難得和我開口,不過舉手之勞,哪里稱得上麻煩。滿庭芳附近風光也不錯,姐姐和柯表姐在此稍坐,我去去便來。”

也不再和她們多話,先往北邊松鶴堂的方向去,而后在隱蔽處一繞,轉而往南邊的園子過去。

男眷在熙和園南邊賞春,沛聲應當也在。

熙和園并沒有明顯的南北分界線,潤柔有巧思,在園中的樹上皆扎上的不同顏色的絲帶。

女眷活動的地帶皆是銀紅絲帶,男眷則是湖藍色。

來園內游玩的客人皆可以隨意走動,只要不要走到不該過去的地方即可。

沛柔帶著揚斛行到錦官樓附近就停了下來,此處以南的樹木皆是系湖藍絲帶的,以北則是銀紅,正在分界線附近。

她也就呆在此處,讓揚斛過去把沛聲請來。

揚斛是丫鬟,過去找沛聲并不妨事,她過去卻不太好。

見揚斛應聲去了,她等了一會,覺得有些無趣,干脆就往錦官樓去坐坐。

錦官樓里種的是芙蓉,此時不是花期,并沒有什么景色可賞。她慢慢的踱步過去,走近院墻,卻聽見里面有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