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泠還未從驚喜里回過神,眼眸一挑,就瞧見了站在門口那個一身清雅素白的人。
意外的是,他竟然沒有戴口罩,露出一張干凈冷絕的面容。眼里的神色晦暗幽深,打進了他的目光里。
江左閉上眼睛,抱住面前的人調整呼吸。一只手旁若無人在她背上輕輕拍著時候,她倏地清醒。
那根本就是一個電影,不會來到現實。身體像彈簧一樣飛了出去,她回身坐在了角落,循著聲源看過去。
霎時,那絲絲的恐懼已被現實的力量揮去。
緩緩走進病房的那個人,長著一張混血的面孔,柔若清風,剛若磐石,兩種風格融合得極是精妙,竟然沒有絲毫的違和感,閑然地竄進了人的心里。
“不知道病房重地,不能做這種事情嗎?這位先生,病人的身體還沒有恢復,不適于看這種不利于身心健康的東西。
還有,在無關人士陪同時,請不要與病人近距離與病人接觸,這樣也不利于病人的身體恢復。
身為一名醫生,我有必要給你們這樣的忠告。”
蘇泠的目光朝他而去,冷冷說道:“醫生只是你的職業,做什么只是我的選擇。
還有,我并不是什么無關人士,這位,鄭重介紹一下,她是我未來的妻子。如今我們這樣,也是合乎禮儀的。
醫生只負責救死扶傷,什么時候也要管別人的家事了。”
云閆沒把他放在眼里,轉而看向了江左,眼中鍍上了柔和,輕聲提醒道:
“這幾天你最好不要太動腦。剛才那種東西,會刺激腦部神經,對身體恢復造成一定的壓力。
如果想要盡快回歸正常的生活,那就不要再做這種事情。
江左對吧?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在此期間,你最好聽進我的話。我是為你好,希望你好。”
截然不同的態度,不由得讓蘇泠的眼里綴上些冷意。薄涼的聲音傳進了云閆的耳里。
“她是我的妻子,她什么樣,什么樣,我都會關心,都會照顧。你是醫生沒錯,但你只是醫生。
時間不早了,她要休息了。醫生不會是連禮貌這種東西都不知道吧?
破門而入,窺探別人的隱私,這就是你們所學的專業知識?”
“與你無關!”
誰也沒有想到,那人竟然毫不顧忌地懟了一句。
硬是讓屋內的兩人瞠目結舌。
江左瞄到蘇泠那想生氣卻還是佯裝淡定的模樣,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惹得兩人同時瞧著她。
她靠在墻邊悠悠地道:“不要看我。我原本是不想笑的,就是忍不住。
到了這種地步,憋著很是費神,索性我也不受委屈,笑了,難道這兩年新出的條例,笑還犯法?”
面前猶如浮光溢現,云閆的眼瞇了瞇,胸腔中不可抑制地起伏了好幾下,打量著那張面孔。
頭發比寸頭稍長了些,眉眼彎彎的,帶著劫后余生的孱弱,柔美卻又不失灑脫,比之所有見過的女人,絲毫不讓。
這樣的模子,已然在他的思緒里回蕩了千萬遍。
只是見到真人的時候,難免又被驚艷到。
初次見面是在手術室里,她滿臉血色,面容蒼白。而今,嬌俏又美好,不妨礙她骨子里散發著的美好純真。
從前是好奇,今日就是真正地介入。
蘇泠的心狂跳了幾下,驀然瞥到他的怔愣,繼而大聲說道:“既然話也說完了,醫生就趕緊出去吧!她要休息,不方便打擾!”
竟然還叫她江左,這個人是自來熟嗎?那抹浮現在眼里的神色,更是讓他不喜。男人的一種直覺,總是讓他很不安定。
他就是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一定對江左有著不明的企圖,而那種企圖,總是讓人心生不喜的。
“正主都沒有說話,你著什么急?”
表情沒有些微的波動,那張臉跟癱了一般,沒有絲毫舉動。他反而是看向了江左,用著改變了的溫和的語氣說著:
“你聽我的。醫生的天職就是救死扶傷,我們要的就是專業。所有的初衷,都是為了病人考慮。
床太小,還是一個人睡比較舒適。醫院里有專門為陪護的人提供了房間,就在不遠處。
晚上也有值班的護士,你有事的話,直接按鈴就好。女孩子,還是要為自己考慮多一些較好。”
江左沒想到這人竟是貼心到這種程度,看著蘇泠正常地應和著:
“嗯。我知道。這里有沙發,他在這里睡也沒事。不過請您放心,我心里有數。”
有些事情可以干,有些事情卻是底線。
以前是因為酒精作祟,現在什么都好,理智會左右著所有的行動,而不是放縱。
蘇泠幽怨的目光灑在她的身上,她假裝沒有看到,朝著云閆沒心沒肺地笑著。
“好,那你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可以來找我。”
“好啊!”
目送著那人出去,關了房門,她才把視線放在身側那人上,輕輕說著:“別看我了,該睡覺了。”
“時間還早。”蘇泠道。
“時間早就不能睡覺了嗎?”江左挪過來蓋上了被子。
“能。”蘇泠的面上含著些陰云,拉了被子,望著已經歇了的電視屏幕待著。
“哎,你怎么還在這里?我要睡覺了。”江左推了推他的胳膊。
這床雖然大,但是兩個人終歸有些不合適。
“我坐在這里,會影響你睡覺嗎?”蘇泠問。
“會呀!”江左理所當然地說道:“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我邊上,我能不受影響嗎?還是你自己以為你是空氣?
你是空氣倒好,可以呼吸。關鍵是你根本不是。”
“在那邊睡和在這里睡有區別嗎?就是幾米的距離。”他的眼里露出懇求,認真地盯著她說。
江左轉了個頭,嘆了口氣。
“能沒區別嗎?這在門外和門內,就是道門的距離,那天簡直就是個天差地別。嘿,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蘇泠挑唇問:“在你心里,我的知識就這么淺薄嗎?”
“不然呢?”
“我好像沒有這樣落魄吧?”
“你有不落魄的時候?”
“那是只有……”
“切,我不聽我不聽,王八念經。要睡覺,快給我滾回去。”
“這床這么大,多睡我一個人也無所謂吧?”
“這床這么小,你這么大塊,睡了特別耽誤我翻身。”
“那……我就在邊上這一小塊,不礙著你睡覺。”
“礙,怎么不礙?”
他都這樣退步了,她竟然還要這樣狠心,真是讓人心傷。
聽不到他的回答,江左轉頭看去,那人一臉郁悶地注視著自己,眼中神色莫名。
“喂,你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讓你出去……你再不出去,信不信我一腳把你踢出去,那樣就沒有這樣體面了。”
“你就這樣對我?”蘇泠的語聲軟軟的。
“我對你這么好,這么喜歡你,你就這樣對我?你的心里不會痛嗎?”
“不會痛。”江左笑著道:“我的心肝脾肺腎都是合金,超級硬,不會痛。”
“你這樣說……”蘇泠悠悠地嘆氣。
“你這樣說的話,我真的沒法再辯論什么。你說的字字句句,我都記在了心頭。這就是我對你的喜歡。”
“有……”她的眼睛靈活地轉了轉,調下了高度,躺了上去。
“我給你說呀,人醫生都說,要好好休息,還有你啊,我是病人,不能氣我。
你盡是坐在這里,讓我難受的,是不是覺得我身體太好了?”
“我怎敢氣你?”蘇泠順著躺下來,歪頭看著她道:“那醫生的話,本來就沒什么可信度。
他就是來挑撥我們關系的。你說,他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說那些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