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婉夢

第四章 欲箋心事

駿馬架著那馬車,直往吳王府中趕,一路無言。

天際那日頭已漸漸落了下來,暮靄已要遮了那日去,夕陽的余暉灑落大地,照射于人身上,襯得一片光鮮。

不知行了有多久,馬車在一府門前停了下來,駿馬上的人已先自馬蹬而下。

示意小廝去拉開那轎簾,當一線光亮微射了進來,她便知已是該下轎的時候了。

就著那拉開的轎簾,柔荑自去接住,眸眼輕抬示意小廝走開,自己則踏著那矮凳而下。

來到下面站定之后,竟見吳王還在外頭等著,她微微吃驚。

鬢間微墜兩縷烏絲,隨著細風飄向前額耳后。

纖手正想撥弄之時,未想吳王已先她一步來到跟前,將她那鬢間烏絲撫至腦后。

那一瞬,她心臟竟跳的有些快,望著吳王的動作微微發愣。

見她覷著自己,吳王有一絲發慌,自己這是著了什么魔怔了。

趕緊離開,雙手緊握至于身后,移了身子,輕咳了身,沉身說道。

“本王只是看著礙眼,一時沒忍住。”

聽到他如此說話,蕭青婉手掩著嘴唇笑了一瞬。

笑聲爽朗如銀鈴,眉眼彎彎若皎月。

聽到笑聲,吳王轉了頭,直直盯著竟有些失神。

早已見慣了他如此神態,只當他是魔怔了,并不知是看自己。

繡口一吐,“殿下,該進了。”

被她一提醒,倒是立馬恢復常態,還是那般冷峻的模樣。

沒有回應她的話,自己回過身子朝府門走去。

倒是留蕭青婉一人在原地尷尬,這殿下倒著實是高冷。

不去管方才情形,自己也向著那大門而去。

來到臥房外,她才看到那外面牌匾,飄逸流水的行書字體,上面寫著'清漪閣'。

'河水清且漣漪',倒著實雅致,又像是表志。

盯著看了許久,竟有些忘了時晨,已望不到這滿目蒼穹,轉而的倒是彎月這彎月登場。

凝睇沉思這半晌,她那貼身侍婢忽從里間走了出來,走進一看,見是蕭青婉。

面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姑娘回來了,怎得不進呢?”

蕭青婉下頜揚起,假意的嗔怪道,“正要進呢,就見著你了。”

皎月撅起了小嘴,低垂著頭,兩指骨之間繞來繞去,委屈道,“姑娘進宮,竟不帶上奴婢,若是受欺負了可怎么是好。”

聽得此話,心上頓時一暖,摸摸她的小臉蛋,“你倒是想得多,又有誰平白欺負我呢?”

皎月清癯的下頜抬起道,“奴婢聽說殿下生母楊妃不好相與,怕她刁難姑娘。”

聽得她說起,蕭青婉忽又想起那楊妃眸中的寒意,卻不想讓那丫頭擔心,只笑語嫣然道:

“你倒是平白操心,母妃待我是很好的,你且放寬心吧。”

皎月額前的一排劉海隨著細風,吹散至兩旁,偏了偏那頭上的雙丫髻,笑容如春風拂面般溫暖動人。

蕭青婉心情也大好,臨了說一句,“這天都快黑透了,還不準備進嗎?”

愣在那處的皎月這才反應過來,“進,進,奴婢來替姑娘撩簾。”

進到里頭,蕭青婉柔荑撫平衣上褶皺,方才坐下。

一手襯在案桌上,眸子一瞟,這才看到案上書箋,只看到上面“青婉親啟”這四字。

她面上一抹疑惑閃過,探向皎月的方向,發現了她的注視,皎月頓時一副氣惱,癟著嘴道。

“還不是那魏王使了小廝來送的,定是憋著什么壞呢。”

蕭青婉這才拿起信箋,拆開來看,濃濃的墨香直入鼻端,目光落在飄逸流水的行書上。

“明日巳時望幽居一敘。

(泰)”

蕭青婉心中了然,看來該來的還是會來的,終究還是要去解決的。

皎月見她一瞬沒有出聲,只盯著那信上字,趕忙問道,“姑娘,這上面寫的什么?”

蕭青婉回過神來,斂去目中神色,“沒什么,只是那魏王邀我一敘。”

皎月聽罷,面上露出驚訝的神情,立馬又轉為不安,“姑娘已嫁給殿下,魏王怎得還來找。”

擔憂的神情呈現于面容之上,接著又道出了下一句,“姑娘可是要去”

蕭青婉眸光掃過她眼簾,面色無波,淡淡點頭。

皎月急急說道,山眉水眼處皆是憂心忡忡,“姑娘既要去,就得帶著奴婢,切不可被那魏王迷了心。”

聽罷此話,眉黛青顰處笑容嫣嫣,檀口輕吐,“定是會帶著你的。”

少女面容上滿是欣喜,目色輕佻,小嘴張來便道,“姑娘可餓了,奴婢這就去布膳”

蕭青婉眼眸輕瞇,疑惑道,“可見了殿下”

皎月還如方才般笑容,輕點眉梢,“自回來便未見過,許是在書房處理公事呢。”

蕭青婉擺擺手,“罷了,你下去吧。”

皎月低眉順目,自閣中緩緩退出。

無妄閣,吳王書房,正坐在案桌前翻弄那《呂氏春秋》。

疲乏之時,心中卻隱隱閃現今日回府時,對他的那一抹笑顏。

為何總是想起昨日那倔強的面容,那一字一句:希望殿下說到做到,勿違今日所言。

此時已月上中天,戌亥交接之際,盈盈月色自窗牖而入。

心中想著她該是睡了吧,徒手合上書扉。

自閣中而出,門外守衛皆凝氣屏神,見他出來,微俯身作恭敬狀。

吳王往右邊踩著樓梯,踏階而下。

很快便來到下面,王府里頭自有掌燈之人,瞻望處自有光線,他便順著那亮處往'清漪閣'而去。

彎彎繞繞處自是一番風情,知了喓喓中別有幾多趣味。

終于來到了閣前,月淺燈深,光影迷蒙。

交接換班的侍婢正欲出聲,皆被他一一制止,手輕輕退開門扉,未有一點響。

他知道蕭青婉睡意極淺,那門上珠簾,他輕輕撩起,又輕輕放下。

進得里間,見她早已睡下,入目的面容之上是那化不開的愁緒。

吳王輕輕褪去衣衫,革帶慢慢拿下,放置那衣桿上。

脫去腳上的烏皮六合靴,輕輕躺至床上。

背過蕭青婉,面朝另一邊,而他卻不知,在他進來之時,床上嬌人兒早已醒了。

只是裝睡罷了,欲箋心事,說與何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