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會,瑤兒已經跑到了新月的身邊“大嫂,我老遠叫你,你也不應我。”
“應你,我應你便是,你這個小狐貍妮子,真是長了個尖鼻子,大耳朵和跑得快的腿,只能我既有好東西,又有好吃的送你,來,我們進去吧。”
瑤兒歡歡喜喜的跟著新月進了房中,顰兒把捧著的盒子放在桌前,給二人上了茶。
“顰兒,你把你昨日烹的肉干拿來,給瑤兒嘗嘗。”新月見瑤兒從進來起,就兩眼發光,四處找新月說的好吃的。
“還是請瑤小姐看看,王妃送的禮物吧,也不費奴婢一路要緊的捧過來。”顰兒見了新月看到這盒子里的首飾,也喜歡的不得了,瑤小姐看了還不歡喜極了。
“顰兒,你真的是不了解本小姐,本小姐我,這勞什子的金銀之物,我妝匣子里,嫁妝單子上,沒有一百,也有九十,我有八個腦袋,也戴不過來。倒是顰兒姑娘你,烹的肉干,你烹多少,我就能吃多少,你就是烹了一整頭牛做肉干,我也是吃得下的。”瑤兒用手點了點盒子,覺得不過癮,又點了幾下。
新月趕緊抓住她的手“姑娘啊,這馬上就出嫁了,水蔥樣的手,玉一樣的指甲,成婚的時候,用鳳仙花水染了指紅,添喜氣的,若斷了也不吉利的。”
“是,瑤兒知道了,顰兒姑娘,快點去把你那好吃的肉干取來吧。”說著,瑤兒站起來,推著顰兒一直走出了屋子。
待顰兒走出,新月幾步走到書桌前,拿出一直在擬的,瑤兒的嫁妝單子。
“大嫂,這單子從娘在的時候,就一筆筆的擬,現在馬上都成婚了,大嫂你還沒有擬完?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嫂要把整個豫王府的金銀財寶,都給瑤兒帶了去。”瑤兒這么說,倒是讓新月想起小的時候了。
“我,珊兒和你,我們三人小的時候,姑姑就是這樣,我們得了什么好的賞賜,她有了什么好物品,都這樣,一筆一筆的記在你我三人的嫁妝單子上,你們兩個就算了,我這個,不是姑母的孩子,還得了她的一份,如今,我也想報答姑母的恩情,珊兒的單子,是姑母列的,你的這份,是姑母擬了一半的,我定要為你多添一些。快看看,這套頭面,是豫王妃賞賜的,這冠上的寶石,我在宮里,都沒見過幾顆。瑤兒啊,我們女人,不似他們男兒,可以建功立業,身為女子,所求的,仿若只是與夫婿和睦,子孫昌盛。但只是一味的依附于夫婿子孫,也是不可的,要自己有底氣,不然若母家生變,夫家有異,自己也不會毫無辦法。姑母將你教的很好,其余的事情,大嫂也沒經識過,自己還困在霧中,不知該去何處,也就教不了你,需要你自己一步步的走過,看過,才能算是過了你這一生。”
“大嫂,我到底,什么時候能吃上顰兒的肉干”這話,想來姑母也沒少跟她講,現在在絮絮的說,到會讓她覺得啰嗦,這時顰兒總算是端著肉干出來了,瑤兒心間一喜,都沒等肉干放在桌上,就已經伸出手去抓了,新月沒有阻她,同時心緒也翻涌著,如此性子的瑤兒,究竟是遇到了何事,才會成了夢中那般模樣。
肉干咸香,瑤兒愛吃,遞給新月一片,新月搖頭“我還不餓,吃吧”
瑤兒走后,新月在豫王院中走了一道,也是累的難以支撐,臥在榻邊,吩咐著顰兒“去把頭面交由瑤兒身邊的李嬤嬤,讓她收好。”
話剛說完,門外有婢女報“夫人,二房三房的兩位夫人來了。”
“讓她們進來。”還未得片刻休息的新月,也只能起來,剛剛站在前庭,二位夫人就一起走了進來“給二位嬸嬸請安。”
來的二人,一是豫王的次子正妻柏氏,與新月的祖母同族,二人還是親戚,另一位是豫王三子正妻許氏,是豫王副將,現在的宛州守將,安承伯,許大將軍的獨生女。
“不必多禮”柏氏和新月雖然是親戚,但二人并不親厚,客套的,甚是見外。
“二位嬸嬸快坐,翠兒上茶。”二位嬸嬸剛剛落座,翠兒就端了茶盤進來,為三人上了茶。
坐定,喝了一輪茶后,新月道“正欲在午飯后,去拜會二位嬸嬸呢,嬸嬸就來了。”
“因著明天的事情,不拘著誰來找誰了。”許氏是將門之后,雖這幾年,因為兒子去世,深受打擊,但依然保持著幾分真性情的果敢,再觀同樣也經歷了喪子之痛的柏氏,二人說到底,也都是個可憐的女子。
“明日瑤兒的嫁妝就要裝船了,侄媳頭上有傷,郎中吩咐過不能見風,但是瑤兒的嫁妝,侄媳都已經一一點過了。明日,還需勞累一番二位嬸嬸,同李嬤嬤和達嬤嬤一道,核驗一番,裝上船去。”說著,新月站了起來,屈膝拜了一下兩個人。
“都是自家事,你不用這么客氣。”柏氏扶起新月,讓她繼續坐在原來的位置上“聽說…”
新月看著柏氏拉著長音,欲問卻又問不清楚的樣子,只得報以一笑“嬸嬸請說。”
“嬸嬸們聽王爺身邊的人說,你要與熙兒和離?”許氏也實在是等不下去,于是直接的問。
“是的,兩位嬸嬸”新月笑著回答。
“你還笑得出來,你鬧出這么一出,不僅會讓熙兒更加不喜歡你,如果傳將出去,對家里的女兒們,都是不好的影響。眼見瑤兒大婚在即,你們是不用擔心了,可是嬸嬸家還有玫兒,你三叔三嬸家里還有璇兒和瑯兒,這一家子女兒,該如何是好?”
新月聽柏氏的話后,有些疑惑地問“嬸嬸是說,侄媳是因為要獲得小王爺的珍視和疼愛,所以才鬧這么一出?”
“不然呢?”柏氏看著新月如此輕慢的樣子,立刻就來了火氣“你這滿不在乎的樣子,是真的沒將家里的其他姐妹看在眼里嗎?”
“嬸嬸們,我跟王爺和小王爺商量了,原本也是打算等瑤兒的婚事罷了,再說起這檔子不怎么相關的事情。二位嬸嬸不必掛心,現在最重要的,是瑤兒的婚事。”新月想了想,如果此時,把這件事情挑明了,這兩位,肯定因著她們各自女兒的事情,向著自己施壓,不肯盡心盡力的替瑤兒的婚事上心。
她們今日來,無外乎是替豫王來給自己施壓的,不然剛才許氏說透露這件事情的,是“王爺身邊的人”,豫王身邊的人,除了達嬤嬤這位嬤嬤外,幾乎并沒有婢子伺候。
近身的,也都是隨他多年在外征戰,出生入死的侍從。嘴皮子應該比刀還要硬,如果不是豫王的授意,怎么可能會跟她們兩個深宅大院里的婦人嚼舌根子。
“你們夫婦二人的事,我們作為嬸嬸,本不該攙和進來。但是若是吵嚷的太過分了,也是有礙我們整個豫王府的顏面,雖然這里是東都,是我朝的陪都,比不得金陵的達官顯貴聚集,但也有的是像咱們這樣的王公貴府在此世代居住。還是不要傳出什么不睦之事了吧。”許氏的這番話,倒是比柏氏這個同族的長輩說的掏心窩多了。
“是”新月做出一副恭順的樣子,站起來拱手行了個禮。
“既然是你們二人的事,就在這院子里,好好地處理吧,小林,我們走吧。”新月聽柏氏叫許氏的閨名,看來妯娌二人的關系,甚是不錯呢。
“是,二嫂。”說著,二人在新月的目送下離開,剛剛行至門前,新月就生氣的一揮手,把桌子上的杯子,都摔在了地上。
顰兒進來的時候,見新月正在發脾氣,她把桌子上,所有的茶杯都摔在了地上,此時正伏在桌子上,喘著粗氣。
顰兒立刻扶住了新月“夫人,這是怎么了?”
“他們,真的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說著,新月還想摔點什么,但是此時她是真的冷靜了下來,她本來,還心存著能有好聚好散的幻想,如此看來,她真的太天真了。
“夫人,你小心點傷口啊。”說著,顰兒扶著新月,一起坐到了新月剛才坐著的地方“夫人,有侯爺來的信。”
新月穩了穩心神,從顰兒手里接過從金陵來的,自己的哥哥徐新康寫來的信。
拆信看后,新月看了一眼顰兒,道“顰兒,我早上吩咐你的,你盡快制出個單子來,離去金陵的日子近了,我本打算瑤兒的事情畢了,再回一趟這里,如今看,我是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姑母說的沒錯,這里就是個吃人的窟窿。”
“是”顰兒沒有多問,新月總是這么個性格,若是不想說的事情,就是陛下來了,也撬不開她的嘴。
晚飯了以后,顰兒拿著粗理的單子,遞給新月“夫人,這是奴婢草擬的單子,您先看一看。”
“你找兩個小廝來,把東面庫房,那幾箱子皮貨和綢緞給我抬過來,我整理一下,借由這次兩個嬸嬸幫忙的由頭,送給她們去。”說著,新月放下手里的筆,從書房里的案上站起,轉身進了內室。
不一會,新月就聽見外面有小廝說話,和搬動箱子的聲音,片刻,新月才出來,看著堆在外室里,那七八個箱子,給顰兒使了個眼色。
顰兒拿出幾片銀葉子,賞給了那兩個小廝,小廝得了賞,都歡天喜地的出了門去。
“翡兒”新月抬高了聲音,翡兒得了聲,立刻就進來了“夫人”
“你把這幾個箱子,一一打開,拿幾個小箱子來,最后把我那只青梧木的妝匣子拿來。”
“是”翡兒今日從新月回來,在外間候了整整一天,這是新月第一次吩咐她做什么事情。
新月看著她一陣小跑著,做著自己吩咐的事情,忍不住的問她“你很高興嗎?”
“這是夫人,從早飯后,第一次吩咐奴婢做事情呢。”說著,翡兒不敢怠慢的把所有的箱子都打開,有從內室,捧寶似的捧出新月的妝匣子,擺在新月的手邊,又趁著去拿小盒子的空,給新月上了杯茶。
新月垂了一口氣在胃里,伸手扶了一下自己額間的繃帶,都說奴仆用久了,因為每日做的活計多,都是心里帶怨,所以或用金銀之物拉攏,或以恩賞讓其忠心,倒是第一次見,因為讓做的活計少了,而難受不舒服的。
新月伸手,打來了左手邊的妝匣子,這個匣子里,轉的都是新月還未成婚前,佩戴的首飾,新月從其中拿出三只鐲子,擺在掌中,讓翡兒過來。
“夫人還有什么要吩咐的?”翡兒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把新月讓找的小盒子,擺在了桌子上。
“你看這三個鐲子。”新月遞上三個鐲子,又打開了兩個小木盒子,對翡兒說“一個盒子里,裝一只鐲子吧,剩下的那只,送你。”
“夫人,奴婢愧不敢受。”說著,翡兒欲跪下,又生怕損壞了手里的鐲子,只得拘著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你來身邊伺候也有段時間了,從未賞賜過你什么,挑一個吧。”新月又從匣子里,挑揀出兩只珠釵,一左一右放在盒子中“你找的這兩個木盒子大小尺寸正好。”
“夫人,奴婢受之有愧。”
“白玉,紅石,翡翠,這三只鐲子,我覺得翡翠的那只,很適合翡兒妹妹呢。”顰兒總算是從外面進來了,翡兒這才發現,一直與新月寸步不離的顰兒,此時許久才過來。
“恩,你的名字也是翡兒。”新月從顰兒手里接過了她剛剛謄抄過的單子,仔細的看了起來。
“翡兒,這只鐲子的翡翠,雖然不是翠頭,但是也不是外面隨便能買到的,快收下,這三只鐲子,這個最貴呢。”最后一句話,顰兒特意壓低了聲音,新月抬眼看了一眼在說悄悄話的兩個人,道“還有很多事要做,還有你們兩個往一邊站站,擋住我左邊的燭光了。”
“是”翡兒見新月還有別的吩咐,立刻把白玉的放在左邊,紅石的放在右邊,新月順手把盒子蓋上,對翡兒說“你明天,等兩位嬸嬸回來后,把這兩個盒子和兩匹…”
“夫人,奴婢覺得這兩匹緞布不錯,柏夫人喜歡這種打著藍色花紋的緞布,而許夫人喜歡云錦,四公子今年十三歲,用這種云錦布做外衣也是很適合的。”翡兒繼續發揮自己在這府里,由嬤嬤教養而成的優勢,對府里的人情世故都很了解。
新月仔細的看了看這幾匹布緞,點了點頭“是不錯。”
“那奴婢把它們一道收起來?”翡兒試著問。
新月搖頭“這兩匹布料,雖然很適合兩位夫人,不過云錦價貴,一匹之價,要比這一箱子的綢緞價值高,如若送此,柏夫人恐有不滿。”
“那這一扇混了桑麻制的絹,與緞布的價格相差無及,雖然少了一匹,但是比較少見,是和適宜的。”說著,翡兒費了好大的力氣,從一只紅木箱子里,拿出一扇桑絹,遞給新月看。
“不錯呢,這加了桑麻絲的絹布,通風透氣。而四公子正是愛頑皮的時候,夏日里,這種絹布制成單衣,又涼爽又耐磨,做成騎射服,最是適宜。”顰兒對翡兒的挑選,也是贊不絕口呢。
“那好,等兩位嬸嬸回來以后,翡兒你就把緞布和裝著紅玉鐲子的禮品給柏夫人送去,桑絹和裝著白玉鐲子的禮品給許夫人送去。盒子中的飾品,是送給兩位小姐的,說是我少時的愛物,現送給兩位妹妹。”
“是”說著,翡兒捧著新月準備好的東西,放在了外室,準備明日二位夫人一回來,就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