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午宴,就在新月的家里舉辦的,確切的說,是在新月的娘家,安宣侯府。
安宣侯府和豫王別邸不過兩條街的距離,新月到別邸十幾年的時間里,也沒回去過幾次,尤其是在自己嫁給容旭后,這六年的時間里,屈指可數。
新月坐在轎子里,伸手摸著自己額頭上的額帶,以此來遮掩自己鬢間的傷口,她倒并不是為了傷口留了疤痕,羞于人看的緣故,而是怕別人看不出自己的傷口,這樣,所有的人才知道,自己在豫王府吃了怎么的苦。
“夫人,聽說今日侯爺也在家。”顰兒靠近新月的轎子,低聲的說。
新月嗯了一聲“我知道”
“是夫人您,特傳的消息嗎?”顰兒有些擔心的問。
新月沒有說話,顰兒憂心忡忡“侯爺萬一打您怎么辦?”
聽了顰兒這么說,新月笑“他還不至于打我,我又不是他手底下的兵士。”
徐新泰帶兵有方,治軍極嚴,就是會有在訓練的時候,有責打兵士的事情發生,為此還曾驚動過陛下,陛下下旨斥罵過幾次,但也就這么過去了。最近一次是一年前,因為徐新泰被罰了半年的月例,所以顰兒還記憶猶新。
“如果侯爺打您,您就先跑,奴婢皮糙肉厚的,被侯爺打幾拳應該沒事。”說到這里的顰兒,咽了口口水。
新月笑“你啊,可能連他一拳都挨不住。”
“那怎么辦啊夫人,要不咱們不去見侯爺了,見過侯夫人,和曹家夫人后,咱們就回去吧。”顰兒憂慮的表情,被翡兒見到,靠過來問“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我們再聊我大哥,你到了府里,好好地跟在顰兒身后,她不讓你跟著,你也不要跟著。你心里不要有什么芥蒂,全然是因為,我大哥,跟瑤兒那丫頭的大哥不同,他可是個很可怕的人。”新月反復交代后,翡兒也心里惶恐的一一記下了,主仆三人說完后,安宣侯府已經近在眼前了。只聽一聲落轎后,新月覺得一陣搖晃,轎子外是一聲熟悉的聲音“小姐您回來了。”
“夫人,是薔薇姐姐。”顰兒高興的聲音從簾子外傳來。
簾子被掀開,新月看見站在外面的,是自己大嫂曹氏的貼身侍女,薔薇。
“薔薇,還未給你道喜”新月看了一眼已經是婦人打扮的薔薇,她雖不常回府,但這府里發生的大小事情,她好像不用特別打聽,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年前的事情,夫人還記在心上,奴婢已經收到了夫人您的賀禮了,在這里多謝您了。”說著,薔薇屈膝,給新月回了個禮。
“新月”新月聽見有人在叫她,回頭,正是曹大嫂嫂的母親,李氏。
新月側目,看見剛剛從轎子上下來的瑤兒,立刻就挺直了后背,緊張,卻不容自己有失的慢慢的走到新月的身邊。
“瑤兒,這是曹家伯母。”新月領著瑤兒,二人一起走到李氏面前,不約而同的屈膝,給李氏行了一禮。
李氏上揚嘴角,笑的就連眼睛都彎了起來“合該你們才是親姐妹,這打扮和氣質,都是一模一樣的風姿綽約。”
“夫人過獎”新月點點頭,笑的也很是燦爛。
“母親,新月你們像是約好的,一起來了。”曹大嫂嫂應該是在前廳等久了,這才親自出來迎接。
“是約好了”說著,李氏拉起新月的手“走,咱們進去吧。”
“是”說著,新月和瑤兒跟在李氏身后,一起走進了安宣侯府。
侯府自然還是新月小時候的樣子,因為是御賜,所以除了修繕外,并不能有太大的變化。
此處是安宣侯府的側門,往里面去就是后院主廳,今日來赴宴的親眷們,大都已經到齊了。
瑤兒一直話都不會說的跟在新月身后,小手也不住的抓新月的袍子,新月怕她這幅扭捏的樣子被李氏看見,干脆伸手拉住了她。
來到后院正廳,新月四下看了看,瑤兒也與新月并肩,小聲的問“大嫂,你覺得伯母喜歡我嗎?”
新月看了一眼,由其他貴婦人擁著她往席上坐,暫時還顧不上她們。
新月點頭“李娘子對你很是喜歡的,因為太喜歡,把我的手都快握破了。”
說著,新月向她伸出自己,被李氏握住的手,果然因為太用力而紅了起來,瑤兒看到怎么也忍不住的笑了。
瑤兒的笑容是最有感染力的,果然,如此一笑的瑤兒,果然引得正忙著應酬的夫人們側目,新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李氏的表情,笑容也比剛才要真摯的多。
落座后,還未到午飯的時候,一群婦人一起,也就只有在喝茶閑聊。
新月正欲找個空擋溜去找哥哥,但目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瑤兒的事情。
來的客人里,除了李氏這個最重要的人,還有就是幾家的姻親,曹捷和曹大嫂嫂的姨母,姑母等人。
“世孫夫人這一路還算順利嗎?”這一屋子,沒幾個像瑤兒這樣未嫁的小姐,夫人來夫人去,不是對著臉說話,都不知道交的誰。
“一路好山好水,眼界開闊的倒也不錯,到了并州界,我還去拜訪了晉王妃。”新月知道這位張夫人,就是想問自己去并州干什么了。
“這位晉王妃,除了成婚那日,見過一次,基本上沒有在金陵露過臉呢。”張夫人想了想,引得其他夫人都點了點頭“是從未見過。”
“是太后的堂孫女啊,因著新月從并州路過,知道她有孕,所以特意去看了她。”曹大嫂嫂收到了新月的信,自然為新月解釋。
“這位就是豫王世子家,最小的女兒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就要成一家人了。”坐在李氏身旁的一位貴婦,對著瑤兒招了招手“我是捷兒的姑母,來,讓我瞧瞧”
瑤兒被點名后,先是有些惶恐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端正的站了起來,對著這位曹氏夫人行了個禮“姑姑。”
“小嘴真甜,來,這是姑姑的見面禮。”說著,曹氏從身上解下繡制精美,還墜著玉墜的荷包,遞給瑤兒,瑤兒道謝后,大方的接了。
“她呀,成日在家中讀書,繡花。到沒有在東都王府,替我管家的時候,忙碌了。我把她憋壞了,所以帶她出來走走。”說著,新月伸手別了一下自己的頭發,露出頭上的額帶。
“瑤兒你還替你嫂嫂管家?”這次曹大嫂嫂都不知道這話怎么接了。
“只管過幾日,大嫂額間受了傷,年節后下人的賞賜,府中年節的用度,人情往來的走動,這都是急需要做的事情,我做的也不是很好,若有逾越規矩的地方,還請各位夫人,不要見怪。”新月見她說的井井有條,那里像是做的不好。
“我呀,摔到了頭,暈的起不來床。過完年,府里的瑣事多,這丫頭也是體恤我。”說著,新月又縷了一下頭發。
這下眾人算是看見新月除了那件價值不菲的袍子,和十分得宜的發飾外,頭上還綁著一條淡藍色的額帶。額帶二指寬,把新月的美人尖都遮住了,卻依然沒能遮住她全部的傷口,幾位離她近的夫人,一眼就看見了。
新月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這些人精似的夫人們,早就明白了新月的意思,都夸了瑤兒一番,她畢竟是個小丫頭,要是以往,早就伏在新月身邊撒嬌躲藏了,只是礙于這些夫人在,只是把頭低了下來,臉早就紅了。
懂事,有能力,還羞澀不禁夸,新月見李氏的笑容越來越深。
“幾位夫人可不要再夸我家瑤兒了,這年節好不容易吃胖了幾斤,不然夫人們這一通夸,她早就飄飄然上天了。”
幾番客套,新月也把自己想說給眾人,關于瑤兒的話說完了。都說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坐在新月對面的,是一位年輕的夫人,是李氏姐姐家的女兒王氏,如今嫁進了鎮北侯府家的二公子,因著成婚不久,也跟著自家婆婆張氏出來行走,而她的父親,就在金陵城外的江州做官,新月回金陵時的那艘船,就在她父親眼皮子底下炸的。
新月見她嘴癢的不行,一個勁的看自己,果然找了個空隙,開口問新月“嫂嫂進京時坐的船好好的,怎么半路換了一艘呢?”
如此一問,在場的所有的婦人都安靜了下來,突然凝結的氣氛,讓新月有些吃驚的四顧,隨后笑容滿面的把之前和李栱定好的說辭,說了一遍。
見這茬好不容易由自己引起的熱度又要過去,王氏又說“聽我父親說,那船并不像是桐油起火引起的爆炸,因為河邊的漁民,在那捕魚的時候,撈出了一只銅片,那是只有在梁國產的銅火雷上才有的。”
新月一頓,然后慢悠悠的從懷中拿出手帕,擦了擦唇上剛才喝水后留下的水漬“嫂嫂懂得可真多啊,鎮北侯家的鑫二哥哥,比我,我家的小王爺要大上一歲,嫂嫂這句嫂嫂,新月真是很不敢當的。”
“噗呲…”新月話音剛落,瑤兒就忍不住的笑了出來,她這一笑嚇得新月心驚肉跳,趕緊去看向瑤兒的婆婆李氏,自己張嘴懟李氏的外甥女,就夠出格了,而瑤兒,居然就這么笑了。
李氏不只是年紀大,為人圓滑慣了,即使是如此,臉上的笑容不減,反而越笑越深,最后干脆的笑出了聲來“對,他們家的鑫兒和豫小王爺一個是臘月二十出生的,一個是正月初十出生的,兩個人雖然只差二十天,但確實是不是一個年份,一歲之差也說得通。”李氏一笑,周圍的夫人們,要么真覺著有趣,要么只是應和,都笑了起來。
而王氏眼中憤怒的神色,新月也是看見了,新月只得回答起她的那個問題“至于王嫂嫂問的,我作為一個婦道人家,真的是不太清楚。”
曹大嫂嫂也出來息事寧人到“這事,京兆尹已經有了決斷,咱們后府婦人的,七嘴八舌的就越傳越亂了。”
“嫂嫂,這茶有些淡了。”新月也就把話岔開了。
“說起梁國,各位夫人聽說太后和皇后宮里的事情嗎?”新月總算是知道,為什么王氏能在這樣的場合里,說三道四,原來她的婆婆,鎮北侯夫人,也是個愛說嘴的人。
但是這個話題,正是新月目前,最想知道的事情。
“是啊,禁軍首領孟將軍被革職關押,我家官人,若不是因為那日不當值又是副將,陛下需要整肅禁軍,不然非得受牽連不可。”說話的是禁軍副首領范郯的妻子,范郯和禁軍首領門孟涌都是十分稱職勇猛的將領。
“后宮因為都是娘娘們,和公主居住的地方,禁軍本來也只能在特定的時間,在各宮外巡邏,皇后和太后宮中,可是一時一刻都不敢多待多問的。”
夫人們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新月也慢慢的弄清楚,太后和皇后宮中的事情,隱隱約約好像是梁國人的手筆。
說起梁國人,新月瞇了瞇眼睛,在夢里她并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梁國人也實在沒有必要,在正在整兵攻打大聖的時候,公然挑釁,又挑釁的這么低級。
新月的嘆氣聲,引起了坐在她右邊的曹大嫂嫂的側目“不舒服嗎?”
“嫂嫂,我去更衣。”新月也總算是找了個理由溜了出去。
走出茶廳,新月回頭看著依然聊得火熱夫人們,側目問顰兒“晉王在那里?”
“晉王爺依然在城中,不過晉王妃馬上就要生辰了,所以這幾天的就要離開了。”新月聽顰兒這么說,與夢里的時間重合了一下,確實離太子親征還有一段時間。
顰兒看新月面有愁容的問“夫人,您是覺得此次的事有蹊蹺?”
“此事…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怎么看也跟晉王脫不了干系。”
“可是剛才那位禁軍副統領的夫人,說宮中懷疑是梁國干的。”翡兒也跟在顰兒身后,她一直都聽得很仔細。
“如果真的是梁國干的,就真的和容映脫不了干系了。”說著,新月停住了腳步,她如果想事情又走路的話,就會摔倒的,她小時就這樣,所以徐新泰總是讓她把事情想清楚了,再走路。
“夫人,咱們還是先管眼前的事情吧,侯爺肯定等了咱們有一會了。”顰兒是從骨子里,都在害怕徐新泰,讓新月忍不住的問她“你是姑母給我的侍女,基本上沒跟我大哥接觸過,你怎么就怎么怕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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