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渭有些頭疼的歪坐在椅子上,而階下的大臣,還在喋喋不休“陛下,還請示下,如今大聖極力往北邊的燕州屯兵,燕州可一直都是我們梁國的心腹之地,若是從燕州出兵,我們的都城,都危險啊。”
“領頭的是誰?”梁渭又豈會不知道燕州的重要性,但是重要的是,如果沒有足夠情報和準備,就輕舉妄動,去奪如同大聖眼珠子一樣的燕州,肯定是自尋死路。可是眼前的這群老東西,明顯是好日子過的久了,一直叫嚷著去打燕州,最后只會是損兵折將,以至于元氣大傷。
“領頭的是江家父子”階下的大臣姓于,并不是武將,而是兵曹尚書,雖然與兵曹沾邊,但卻是個實打實的只會動動嘴皮子的文官,提起江家父子的時候,也是一臉的天真。
梁渭冷笑“于大人,你如果這么急切的話,朕給你三萬大軍,你先把燕州旁邊的聚縣給我取下。”
“臣是兵曹的尚書,掌管兵馬糧草,如何走得開,去前線啊。”說著,那于大人立刻就變了臉,一幅推諉之詞。
梁渭聽了以后,拍桌而起“你們這些庸碌之才,于兵曹,聚縣可是我們大梁的國土,身為兵曹,居然記不住自己的國土,我看你真的是做官做到頭了,既然你這么的不上心,這兵曹的官職,我看你不做也罷,從今天起,罷去于斌兵曹一職,拉下去。”
垂著氣,梁渭又從新坐回了椅子上,他自那次傷好了以后,就落下了個頭疼的毛病,靠在椅子上穩了一會,梁渭才張開眼睛,看向階下其他的人“還有人,在這里給我放空話嗎?”
“臣不敢”階下的所有主戰的大臣們,都跪在了地上。
梁渭站了起來,大聲道“你們都給朕記住了,燕州自然是要拿下來的,但是,你們要是還是一味好戰,在這里鼓吹爭斗,卻拿著朕的兵士,朕的錢糧,去填火坑,那么真的會被填火坑的,就是你們了。滾出去,都滾出去。”
一眾大臣立刻就散了出去,梁渭又坐回了床上,他伸手,支撐著自己的頭,身邊侍衛靠上來“陛下,請吩咐。”
“去調十萬兵馬,仰面對準燕州,再調十萬兵馬駐在聚縣,由…”梁渭想了半天,想不出由誰來統轄這十萬兵馬,看著身側準備聽命的侍從,他們是暗衛,暗衛也就只能在私底下,做一些暗面的事情。
當年在訓練營中,自己的師父,也是自己的四叔,也跟自己說過永遠不能將暗衛,用在明面這樣的話。可是梁渭放眼朝堂,并沒有人可以用。
侍衛還在等,梁渭想了想,道“朕要親征,紫循做副將。”
“陛下,您請三思啊”說著,正在一旁聽令的侍衛,單膝跪下。
梁渭眼眸暗了暗,隨后淡聲的說“就按朕說的做。”
“是”如此,侍衛才算是擺正自己的態度和位置,轉身,從一側的門走出。
剛到門口,就遇到了正在這里等待的月貴妃,侍衛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繼續走自己的路了。
月貴妃抬步走進還開著的側門,繞著梁渭的身后的屏風,走到了他的身側,伸出了自己纖纖的玉手,放在了正在閉目養神的梁渭額上,為他松泛疼痛的頭。
“陛下,妾身來了。”月貴妃的聲音甜甜的,梁渭聽了以后,冷笑著,不說話。
“陛下,妾身啊,在外面站的腿都要酸了,您跟這些人說了這么久,口渴了嗎?”說著,月貴妃從伸手的侍婢手里,接過茶。
梁渭伸手,接過茶杯,剛剛放到鼻尖,就聞到了一股很濃的蘭花香氣,梁渭問“這是什么茶?”
“回陛下,這是大聖的茶,這種茶啊,自然就帶著蘭花的香味,名字就叫做蘭香茶,陛下快嘗嘗味道。”梁渭覺得這茶的香味很熟悉,他分得出這是蘭花的香味,但是這是一種,他雖然沒有聞過多少次,但是他很喜歡的味道。
月貴妃笑,她看得出來,梁渭喜歡這茶,于是她抬臂,環住了梁渭的脖子,整個人也依勢,坐在了梁渭的懷中“陛下,您看妾身,今日美不美?”
梁渭放下手中的茶,掃了一眼月貴妃的臉后,淡然一笑“算不上美,合宜而已。”
“妾身要的就是陛下這句合宜,天下美女何止千萬,但是她們在陛下您的眼里,也是過眼云煙,唯獨妾身,因著這一份的合宜,就可以穩坐陛下的懷中。”月貴妃笑,她畫著淡淡的妝,眼上更是什么東西都沒有用,一幅素佳宜人模樣,梁渭看著她的眼睛,好似有什么別樣的情緒,他伸出手,撫上了月貴妃的眼睛,然后淡淡的叫了一聲“新月…”
“妾身在”月貴妃的眼眸沒有任何的變化,依然巧笑如嫣。
侍女們都退了下去,屋中就只剩下兩個人了。
隨后,梁渭的手從月貴妃的臉上,垂了下來。
月貴妃覺得有些尷尬,梁渭周身原本就不多的溫熱,瞬間就冷了下來,月貴妃無法,只能從梁渭的腿上下來,然后掬手,站在了梁渭的身邊。
梁渭伸手,拿起案上的奏折準備看,月貴妃后退兩步,梁渭的規矩,就是不要讓自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所以她也只能盡量的向后站著。
不知過了多久,月貴妃站的雙腿都快沒有知覺了,梁渭開口“這茶不錯,再來一杯。”
“是”說著,月貴妃才如蒙大赦,轉身離開了這甚是沉悶壓抑的書房,吩咐侍女去給梁渭上茶,沒有得到梁渭的再傳召,月貴妃有些疲倦的從書房離開,往自己的宮室走去。
梁宮是個宏大又冰冷地方,意思就是,是一個大到讓人心中生寒的地方,先帝多病,并沒有多少妃嬪,子嗣更是只有當今陛下一個。陛下登基后,也不過才只有一位皇后一位貴妃,所以四四方方,這么大的一個皇宮里,難免空的如同魔窟。
此時天已經黑了,月貴妃垂頭喪氣的走在回宮的路上。
她是個大聖人,在金陵生活了許久,后來跟隨父母先是在東都住了幾年,又因為是梁國貴族之女的母親去世,奉母命,來寒都看完自己的舅舅舅母,可是還沒有到,就收到家書,說父親病逝,自己的大哥也沒能接替父親的位置,反而被妾室生的兩個兒子,給害了,而她在回去和繼續去舅舅家籌措,就這時,她遇到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們派來的刺客,就在她馬上要殞命的時候,被剛好經過的梁渭所救。
梁渭問在一片血泊中的她“你可是大聖女子?”
月貴妃只記得自己那時嚇壞了,只能循著本能,點了點頭“是,是…”
“家中可還有人?”梁渭問。
“父母都,都已經不在了,嫡,嫡親的哥哥被害死了。我,我來梁國是尋親的。我的舅舅是梁國的貴族。”月貴妃就這么將自己由來,告訴了眼前這個身姿修長,眼眸英氣的男子。
“我會替你報仇,可是你要為我做一件事情。”月貴妃現在想想,那個聲音,可真的就是魔鬼的聲音,再配合眼前這個魔窟一樣的地方,那個男人,真的很配得上“魔鬼”這個稱號。
“大膽,看到皇后娘娘也不行禮。”月貴妃正在出神,卻被一個尖銳的聲音打斷了思維,月貴妃有些慌張的抬頭,看到了近在眼前,一臉不悅的皇后,立刻跪在了地上“妾,妾身失儀,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她一向是對皇后,甚是尊敬的,見面請安,每日的晨昏定省,也從來沒有遲過,只覺得,這么大的宮中,只有她們兩個可憐的女人。
可是皇后并不喜歡她,先是免了晨昏定省,平時在宮中,更是只當她不存在一樣。
此時的皇后,眉目一轉,端莊雅致,開口道“月貴妃一臉倦色,這是剛才陛下處回來?”
“是,是啊,妾身在陛下書房,待了兩個時辰。”沒有那個女人會容忍自己的丈夫,對另外一個女人好,雖然那個女人是自己丈夫的妾室。
“你倒是很得意?”自然,一個女人就算是一國的皇后,依然是不能免俗的。
月貴妃俯身跪在地上“妾身知錯。”
“你以為本宮不敢罰你?”皇后抬高的聲音。
“恩,你不敢。”陛下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皇后和月貴妃同時回頭,看見正信步往這邊走過來的梁渭,皇后拘身“參加陛下。”
而她全心全眼的陛下,正彎腰,扶起另外一個女人。
月貴妃覺得自己掌中的陛下的手,甚是冰冷,如他的眼神一般。
“陛下”月貴妃站起來,也是規矩的站在一側。
梁渭看向還跪著的皇后,這是他的發妻,以往梁渭雖然對她很是冷淡,但二人還有有一些年少相伴的默契的,皇后拘身站了起來。
梁渭伸手,將手里的帕子,遞給了月貴妃“愛妃把帕子丟在朕的案頭上了。”
月貴妃伸手,接過這方隨手放在一邊的帕子,掬手接了過來。
梁渭這才正眼,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后“皇后,不是說一起用晚飯,走吧,衍兒也應該餓了。”
梁渭今日的心情不算太差,說話的語氣也算是平和,和皇后和梁衍安靜的吃了一頓晚飯。隨后又回到自己的寢宮,休息了。
而梁渭這邊,與月貴妃待了一下午,卻在皇后宮里吃了飯的消息,不出幾日,就傳到了容映的案頭。
如今,柴皇后病重,陛下整個人的精力都撲在她身上。柴皇后除了藥和參湯,已經什么東西都吃不下了,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而陛下也是陪著她,水米不進,已經暈倒過兩次了,二人頗有同生共死的跡象。
而容映也終于如愿以償在柴皇后病倒后,封為的太子,代替陛下監國。
已經快一年的時間了,除了他的好戰在群臣中,留下了不好的口舌,其他的政事上,也算是處理的中規中矩,甚至有比陛下處理的還要妥當的呼聲。只是身為太子,最忌超過上面的那位,所以他也只是盡力的平衡著。
就在這種看似,安靜如月色湖面一樣的局面下,容映派出去的探子,時時傳來消息,而傳來的消息,最能引起容映注意的,就是梁宮中的事情。
新月被梁渭擄去了,容映心中,堅定的這么以為。
他再一次想到了兩年前的那日。
他和自己的侍從縱馬趕到的時候,親眼看到了梁渭拉著新月跳下了河床。
豫王和萃髓不敢近深去尋找,而他是真的跟去了云河另一邊的梁地,看見了那片起火的蘆葦林中的新月和梁渭,正當他要靠近的時候,梁渭那姍姍來遲的援軍,也總算是來了,他親眼看著新月跟在梁渭的援軍后面離開,去往了梁國的軍營之中。
從那時起,梁渭的身邊,就多了一位深受寵愛的側妃,先是側妃,在他登基后,又成為了貴妃。梁國的線報,傳來的消息上,每個字都在說,月貴妃伸手梁帝寵愛,而月貴妃也在梁宮之中,過的很是不錯。
一月的時候,月貴妃總是在房中待著,寒都苦寒,新月最是怕冷,她自然不會出門。
二月里,出了正月,雪地中生了雪甘草,已經在房中待了半月的月貴妃,總算是出了房門,帶著侍女在院中挖這種草,制成花茶飲用。新月那里,總是有稀奇古怪的花花草草做的吃食,這雪甘草大聖沒有,她一聽可以食用,自然不會放過。
三月半,寒都總算是化去積雪,梅上融水釀的酒,泡制梅子,最是上佳。
四月初,五月末,六月中,七月上旬…
一道道消息,都在告訴容映,新月在梁宮過得很好。
梁渭也總是留宿在她的屋中。
容映一開始覺得自己會麻木,可是到了后來,他是一句都聽不下去,所以,他幾乎是腦子一熱,就對梁國發動了戰爭。
原本被陛下打壓的,解甲歸田,一心求仙問道的豫王,也只是在避之鋒芒而已,第一個同意了容映的安排,而江家父子,以往都是最謹慎的人,但是一聽突然消失不見的新月,是被梁渭擄去的,也就聽從了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