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玉臂寒

第254章:初月(5)

兀自的一個清晨,新月從床上起來,站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依然很是平坦的肚子,她真不相信,自己的肚子里,會有一個新的生命。

奚兒打了熱水,走了進來,見新月就站在鏡前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娘娘,您別看了,這都看了多久了啊。”

“奚兒,我這肚子,怎么還不見長啊…”說著,新月又轉動了一下腰身,還是沒有看見自己有什么不同。

“不過娘娘您的臉頰好像有些肉了,臉色也好了一些。”說著,奚兒扶著新月,坐在了妝臺上。新月看著鏡中的自己,自己的臉色,確實好看了一些,不由得,嘴角上揚,拿起手邊的梨花梳,一邊梳著自己的頭發,一邊對奚兒說“我有些餓了。”

“那娘娘還是先用餐吧。”說著,奚兒伺候新月穿好衣服,散著一頭長發,坐在了餐桌

新月看著桌子上的白粥,垂下了眼眸,看向了奚兒。

奚兒問“這都是娘娘您愛吃的啊,白粥,瓜菜,豆沙包。”

“可是我想吃一些香味的東西”新月看著略顯有些寡淡的早餐,很是不悅。

奚兒對新月說“看來娘娘您的胃口也有了變化,好,小廚房還有些肉干,奴婢拿來給娘娘?”

“好”新月點頭,拿起一個饅頭吃了起來。

剛剛咬了一口,新月就見璉兒揉著眼睛走了進來,新月瞪了瞪眼,問“你今天不去上課嗎?”

“父皇昨日跟兒臣說,今日我們要去梨苑賞梨花啊。”說著,璉兒坐在了新月的旁邊,伸手拿起了一個豆包,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怎么沒有人通知我呢?”新月有些茫然,梨苑在籠山腳下的皇家別院外,是張皇后第一次來金陵的時候,太祖給她建造的,因為張皇后就喜歡梨花,那片梨花綿延數十里,先帝在世時,將梨苑從皇家別院里劃出去了,如今那里成了平民百姓也可欣賞到的美景。

“父皇說,就只有您,父皇還有兒臣,再帶幾個侍從,從小門里出去。”璉兒好像并不餓,只是吃了幾口,就把豆沙包放在了一邊,順勢靠在新月的身上,想讓她抱著自己再睡一會。

“殿下啊,您可小心點啊。”奚兒進來的時候,看見璉兒就這么伏在新月的膝頭,頭就抵著新月的肚子,嚇得靈魂都差點出體。

“沒事,他有分寸的。”說著,新月摸了摸璉兒的頭,璉兒點點頭,沒有起來。

奚兒離近一看,果然,璉兒收著自己的力氣,不讓自己碰到新月的肚子。

“奚兒,你快些去準備準備,我們要隨陛下出宮去。”

“出宮?這么大的事情,怎么沒有提前通知奴婢等準備呢?”奚兒跟新月一樣慌,陛下和皇后出宮可是大事,準備車馬,隨從,出宮后的安全,要走的路線還有清路等事,宮中一點動靜都沒有。

“別慌,就只有我們三人,在帶上你們幾個即可,你帶上翡兒,再選兩個小丫頭跟著吧。”新月心里有數,容映武藝高強,也會這長現他們,自己只需要帶幾個侍女即可。

“這,這成何體統啊?”奚兒十一歲進宮從小宮女做起,一直在后宮中伺候,就算是先帝和柴皇后如此的恩愛,也沒有這種微服出宮的事啊。

新月沖著她眨眨眼,問道“奚兒,你有多少年沒有出過宮了?”

“已經十年了。”奚兒回答道。

“已經十年了?我這才多久就已經快憋出病了”新月看著奚兒一臉淡然,還真覺得有些苦澀。

奚兒反問新月“娘娘您出去要做什么呢?”

“可以放風箏,嘗一嘗民間的小吃,看好看的花”璉兒也有些看不過去的說道。

“二位如果想要放風箏賞花,在這宮中的花園即可,至于民間的小吃,難道比宮中的還好吃?”

“恩”璉兒和新月不約而同的點頭。

新月困惑的問“你就不想著出去看看嗎?”

“娘娘,奴婢在宮外舉目無親,出去,能去哪里呢?”奚兒問。

新月皺眉“你還可以自己生活嗎?”

“娘娘您是覺得奴婢伺候的不好,要趕奴婢出宮嗎?”說著,奚兒就跪在了地上。

“我,不是…”

“你若是不跟著我們出去,本殿就做主,把你嫁出宮去。”璉兒從新月的膝上直起身子,學著容映的樣子,四平八穩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輕拍了一下桌子。

奚兒惶恐的看著璉兒,又看向新月“娘娘…”

“你也聽到璉殿下說的了,怎么,他一個皇子還框你不成嗎?”新月也板起了臉頰。

奚兒伏在地上“奴婢請娘娘不要將奴婢嫁出宮去,奴婢這就去準備出宮的東西”

“那你還在這里跪著干什么?”璉兒又拍了拍桌子。

奚兒立刻惶恐的下去了。

奚兒走后,飯廳中只剩下母子二人,新月眼睛笑成了一條線,伸手捏了捏璉兒的臉頰“你小小年紀就學會仗勢欺人可如何是好?”

“可是母后您不也在后面為兒子撐腰了嗎?”璉兒拿起筷子,放在新月手里“母后,今日會很累的,您要先吃的飽飽的才行。”

新月點頭“好。你也吃一些。”

說著,新月給璉兒盛了一碗白粥,剛剛放在璉兒的手邊,外間傳陛下駕到。

新月又拿起一只碗,給容映盛好白粥。

容映也順勢坐在了新月的身邊,璉兒眼皮都沒有抬,更別提給他行禮。

容映本來帶著一腦門的官司進來的,但是一見到璉兒,再看新月也是頭也不抬的在吃自己的早點,忍不住的對璉兒說道“你在你母后身邊,她的優點你還沒學會,倒是學的她,不理人了?”

“哦,是爹你昨天晚上跟兒子說的,今天您不是陛下,而是兒子的丈夫,娘的丈夫。”璉兒并不慌,人小鬼大的看了新月一眼,他現在真的是學的一手好的仗勢欺人。

新月一聽就笑了起來,粥差點就都噴出來,指著容映問璉兒“你叫他什么?”

“爹”璉兒依然是眼皮都懶得抬。

“叫我什么?”

“娘”璉兒毫不猶豫的回答。

新月的嘴角上揚,伸手摸著璉兒的頭發,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是,是我是你的娘。”

“娘,你哭什么?”璉兒看著新月哭了,立刻就慌了。

容映也愣住了,新月的嘴角明明在笑著,可是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你,怎么了?”

“沒,沒事”新月擦干凈了臉上的眼淚“我只是太高興了。”

“您難道不是我的娘嗎?”璉兒看著新月正在摸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鐲,伸手也抓住了新月手腕上的鐲子“這個也是我娘。”

“乖孩子”說著,新月將璉兒抱在懷里。

容映皺眉,他想了想,新月好像從來沒有主動抱過誰,這小子應該是第一個,想著,容映一把拉開璉兒“你都把米糊抹在你母后的衣服上了。”

璉兒被容映拽的有些站不穩,但是他沒有覺得惶恐,而是伸手,抱住容映的胳膊,然后低頭,將自己嘴巴上的米糊都抹在了他的袖子上“謝謝爹的袖子。”

“你,你小子…”容映也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璉兒半晌都沒能反應過來。

新月笑著看著父子二人在斗智斗勇,然后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鐲,這鐲子一直陪著她,好似有靈性似的,翠色極佳,是百年都難得一見的好物件,讓新月一直想要帶著。

一頓飯吃的雞飛狗跳,奚兒伺候著新月換好衣服,梳發的時候,新月問奚兒“如今外面的婦人,都流行什么發飾了?”

奚兒自然是不知道的,倒是剛來新月身邊伺候的杏兒說道“娘娘,如今外面的貴眷都愛梳輕便的飛天髻,就是見頭頂上的回圓,改成輕便的金片簪,片簪走動會隨著流蘇一起晃動,又是華麗,又是靈動。”

新月想了想,點點頭“那就梳個飛天髻吧。”

“娘娘,正好前幾日季老板送來一些首飾,您試試吧。”說著翡兒從一邊的箱中拿出來了一盒首飾。

容映正在一側換衣服,一聽“季老板”三個人,忍不住的問“這季老板,是誰啊?”

“哦,他是六寶齋的老板,與我有幾分交集,如今倒是偶爾會送我一些宮外的新奇玩意,你看,這對雙寶珠葫蘆的耳墜,就是他送我的,你昨天也說不錯,看來他眼光不錯呢。”說著,新月撥弄了一下自己的耳墜,看著它們在鏡中的樣子。

“季老板?我怎么不知道他。”

“你不知道的人多了。季老板其人,是六寶齋原本老板的私生子,因為他的長子病死了以后,在想著自己外面還有一脈骨血,經過尋找,在但是最有名的祥云戲班中,找到的已經是臺柱子的季飛宇,把他帶回來以后,那老季老板就一命嗚呼了。所有的人都覺得他繼承不了這么大的一份家業,可是他不僅會唱戲,還能做的一手好生意。容昭送我出城去莊子上住的時候,正巧遇見他的仇家正在追殺他,所以我們就救了他,對于他來說,我們是有救命之恩吧,容昭不在后,他就找我抱這份恩情了。我也拒絕過,可是他一貫堅持,我也沒什么辦法”新月雖然說得有些無奈,但是沒有那個女人會拒絕這么多明晃晃的好東西,而且,因為新月的皇后身份,她穿戴的東西,自然有人注意著,無形中,也為六寶齋的另一個做珠寶首飾的產業,拉到了客人。

容映皺眉,問“這還有容昭的事?”

“其實本就與我沒什么關系,都是萃髓帶人去救得他。”新月很喜歡自己的這對耳墜,又忍不住的伸手撥弄了兩下。

“摘了”說著,容映上前,熟練的摘下了新月耳墜上的耳環。

“你…”新月摸著自己的耳朵,倒是不疼,只是不喜歡容映為什么這么霸道。

“他的東西不準再收了”說著,容映又合上了翡兒已經打開的盒子,對外面喊道“來人,把去庫房里,給皇后抬一箱,不,兩箱首飾…啊,啊…你,大膽,居然敢踩我的腳。”

容映被新月猛地一踩,疼的跳腳,正準備怒看著新月,卻見新月的眼睛更加的圓,又想著她懷著身孕,不能生氣,于是語氣就軟了下來“你一個皇后,身上的穿戴,自然有內司一應為你打理,用不著你在宮外找人去做。”

“如今,你連我的這些小事都要管了嗎?”

“我…”容映只覺得心口有團的怒火,不知道怎么發泄“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說著,新月又將耳墜戴在了耳朵上。

“只是我不想你再與容昭扯上關系。”容映氣得跺腳。

“我與容旭還有梁渭都有關系,可是你為什么,就是扯著一個不在人世的容昭不放呢?容映,你不是這么小氣的人啊。”新月看著容映,這真的不太像他了。

“我,你不愛他們和我,可是你愛容昭,你珍惜他送你的每一件東西,在意他為你留下的每一件事情。我…”

“你嫉妒?”新月見容映低下了頭,嘗試著問。

容映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新月笑了,然后轉身坐回了自己剛才坐著的地方,對站在一邊,嚇都嚇傻了的侍女們說“還看上什么,馬上都要到晌午了。”

“是,是”翡兒先反應過來,拿起被新月重新打開的盒子里的一只漂亮的翠玉簪子,簪在新月的發髻間“娘娘,您不要再笑了,簪子都戴不緊了。”

“哈哈哈哈”新月彎下了腰,大笑了起來。

容映聽到新月的笑聲,突然覺得后背一熱,有些不好意思,心頭的怒氣卻早已不見,他上前,拉著新月的衣服“別,別笑了。”

“哈哈哈哈,容映啊,容映,我收回我剛才的話,你真是個小氣的人。”說著,新月扯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后笑著對他說“你要是想跟容昭比,那么你也得到下面陪著他才行。”

容映看著新月的笑顏,和她說的話,不禁皺起了眉,他突然看不透新月了,她得話,她的動作和笑容,是那么的不一樣,讓人…無法捉摸。